11.棱角分明(2 / 2)

她怎麼忘記林禎桌上有個玻璃杯了!

經過內心一番天人交戰,她僵硬地轉過身。果不其然,林禎凝視著她,神色陰鬱,還瘮人。作為理虧的一方,許迦不願跟他多對視,趕緊把作業本小心安放在課桌上。接著她果斷瞄了一眼杯子的處境,著實有些危險。

許迦頂著林禎愈加陰鬱的神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杯子挪回之前大概的位置。最後她選擇盯著杯身上的黑色紋章道歉:“對不起,以後我會好好傳的。”

“嗯。”林禎的語氣淡淡的,雖算不上好,總歸接受了許迦的歉意。

許迦回過神來,眼前林禎已經背對著她蹲下撿地上的碎玻璃。到教室的班級同學,一開始不是忙著敘舊就是忙著整理書櫃,隻聽驚魂一響紛紛側目,不乏好事吃瓜者。一看是林禎的“私事”,紛紛逃似的收回目光,畢竟沒有人想在這時候撞槍口上。

許迦認為自己也該視而不見。可她的目光又忍不住黏在那些觸目驚心的碎片上,耳邊餘音繞梁,一遍遍回響杯子那振聾發聵的落地聲。這個杯子……林禎那麼寶貝,怎麼會摔呢?

想想上次“杯子事件”給她留下的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她早已習慣在每一次傳東西時先保證杯子的安全。

沒過幾日,林禎就不再把玻璃杯往桌麵上擱了,這個下意識瞥左下角的習慣還延續了許久。

許迦心中有一絲動容,大概每個人一生中總會有幾樣物件,他人棄若敝屣,唯獨自己視若珍寶。就像自己有一支再普通不過的自動鉛筆,外殼是單調的純灰色,式樣也是爛大街的一款。可它從小學三年級起就陪伴著她。直到這個寒假,它的零件徹底報廢。裝了再多根的0.5mm筆芯,按壓再多下它的壓頭,它也再不能寫出一個字來。

那一天,許迦不爭氣地落下幾滴眼淚。是為了一支筆嗎?是,也不是。更恰當地說,為的是她與筆共同書寫的那段流光歲月。

許迦朝著身側的傅汀眼神示意林禎的方向,在傅汀領悟後,她便徑直在林禎身側蹲下。

不廢話,直接上手撿碎玻璃。

剛撿起離她最近的那一塊玻璃,許迦就被一股不鬆不緊的力道攥住手腕。

“放下。”林禎陰沉地開口。

許迦不甘心地掙紮,林禎不僅不放手,反倒趁機奪下她手中的玻璃。

“滾。”聲線更加低沉、陰鬱。

她低著頭自嘲似地笑了笑,何苦?自以為是的好心,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她逼迫著自己抬頭有尊嚴地瞪他一眼。

若有所察般,等她醞釀完凶悍的表情,鼓足勇氣抬起倔強的臉龐時,林禎已早早撇開頭。可他始終沒有放開那隻禁錮著她的手。

許迦原本的一肚子氣一下子癟了下來,就像個泄氣的皮球,再也沒法蹦躂到天花板上作妖。

“林禎,讓我跟你一起撿好嗎?”許迦湊近撇開臉撿玻璃的少年,語氣溫和可親:“好嗎?好嗎?”

“一起撿吧!林禎!”

……

林禎沒有回頭,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但許迦知道他聽到了,因為他攥著她的那隻右手在輕微顫抖。林禎的聲音,低沉中夾雜著幾許暗啞:“不用。”

耳畔不複聒噪,林禎緊繃的神經總算有所鬆懈,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我不會讓自己劃傷的,真的,你放心!”

“我在撿碎玻璃這方麵經驗豐富!”

許迦甚至舉起空餘的那隻手發誓。反正她死豬不怕開水燙,一不做二不休。她許迦,會認輸?開什麼國際玩笑。

林禎一言不發,看起來置若罔聞。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把手鬆開了。

他們無聲合作,很快就搞定了所有的碎玻璃。林禎把之前應急用的裝滿碎玻璃的廣告帆布袋放進一個更紮實的布袋,隨手打上結。

許迦安安靜靜看著他平靜地做完這一切,心中一顆大石頭總算安全著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最初想要轉身離去那一刻,她聽到了從林禎心底傳來的,遙遠的哭聲。

從不是純良之人,但她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林禎拎著布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