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迦望著有些陳舊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好像非要把天花板盯出一個窟窿才滿意,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魏寧靠著衛生間光滑的牆麵,對著鏡中人怔怔發呆。明明還是那個紮著一絲不苟的馬尾辮,戴著不偏不倚的細框眼鏡,身著熨帖合身的冬裝校服的自己,可是為什麼,看上去那樣狼狽不堪?
今夜,注定無眠。
而我們的故事,誰來續寫?
婉轉的鳥鳴在清晨如約而至,卻意外地沒有旭日東升。這場陰雨來得猝不及防,差點打亂了決策者們的陣腳。
學生們卻手舞足蹈: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怎麼能讓學生們背著厚重的棉被徒步五公裏之多呢?
天命不可違。
好景不長,一開始呼嘯著的狂風暴雨很快沒了勢氣,變為了細細密密的小雨,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一個筋鬥雲翻出十萬八千裏,此時倒有了江南女子的溫婉——一個像丁香一樣的姑娘。
同學們個個哭喪著臉背著被子,站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靜候調遣。年級主任在各個班級排好隊列後才舉起了手中的話筒:“敬愛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們將迎來喬遷之喜……天公雖不作美,而同學們激情依舊,讓我們一起背上行囊,開啟這段難忘的旅程!”
台下的同學們竊竊私語。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主任怎麼還來個聲情並茂的開場白,這可不是他平時雷厲風行的風格啊!”
“你往後邊看看。”
“哈,什麼鬼……我天,媽耶!怎麼後麵這麼多媒體,下雨天都不放過我們嗎,太敬業了吧。”
“不排除有自發前來的,不過偷偷告訴你,大半都是學校請的,還有頭頂的幾架無人機給咱航拍,你以為呢?”
另一同學湊過來:“還不就是給新學校做一波宣傳嗎?今天都下雨了還要按原計劃執行,咱這被子可不是犧牲品?”
“還有啊,學校還請了警察幫忙清道,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大部分同學對此深表不屑:這年頭為了出風頭,學校也是夠拚。宣傳炒作作秀樣樣精通,怎麼不見得考慮一下廣大學生被雨淋感冒的風險呢?
好似真的聽到了同學們心中深深怨念,瀟灑下台的年級主任去而複返,他在萬眾矚目之下宣布:“大家放心,學校絕不會拿你們的身體開玩笑!接下來我們會為每一位同學發放雨具。請同學們稍安勿躁。”
李遇很快收到了他的那一份雨具——一把彩虹傘以及一件一次性雨衣。他還從未獨立穿過雨衣,忍不住偷偷瞄一眼身側的同學。噢,很簡單嘛,把那個大洞往自己的頭上一套就行。
李遇身材著實有些圓潤,外加背上這個厚實的玩意兒,非得使出渾身解數,才大功告成——把自己和被子都完美的套進去。他自豪極了,心想我得看看周圍同學需不需要我的幫助。他剛一抬頭,發現身邊的幾位同學都傻愣愣地盯著自己看。
作為一個還算有一點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帥氣吸引了他們的目光,難道是被我穿雨衣的技巧折服李遇心裏開了花似的,假裝不明白問道:“怎麼了呀這是?”
某同學欲言又止。
莊燁倒是被他這一問吸引過來,打量了一番:“你這是作甚,主任不是說了這是防止被子淋濕,套在被子外頭的嗎?”
周圍幾個男生這才三三兩兩議論起來。
“李遇怎麼把防雨袋當雨衣用?”
“這袋子就是一次性雨衣,也不是不能用,可他這一套我真沒看明白,是打算不打傘了?”這算是客觀理智的了。
“不是,就著玩意兒當雨衣,下半身該怎麼淋濕還怎麼淋濕啊哈哈哈哈……”
“他也虧得不怕把這一次性雨衣撐破!”
“你們記得吧,他之前還狠狠陰了燁哥一把,燁哥也是夠大度的,還主動跟他搭話。”
“很明顯燁哥根本看不上他啊,跟他計較不就是自降身價嘛……”
“要不是被罵的實在抬不起頭,你們以為他幹嘛要辭副主席?那可是好不容易巴結到手的……”
此起彼伏,卻愈發刺耳。
李遇的目光有些呆滯,沒有焦距的停留在天際。多可笑,他還以為毅然決然辭去了副主席就好了,他還以為時間真的可以衝刷一切,他還以為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就可以擁抱美好的新生。原來什麼都沒變,一點都沒變。
“喂,李遇,把這個脫下來啊,要不要我告訴你怎麼套?”李遇不傻,他分得清字裏行間快要溢出的嘲諷。
“不用。”這是李遇在倔強地維持著自己最後那一點自尊。
細細密密的雨打在心上,針紮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