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邊,兩個年輕身影倚著湖岸的大理石欄杆,百無聊賴地看向不遠處的水中洲嶼。
一個寒酸書生和一個白衣公子,就這麼並肩而立,堪稱金陵城一大奇景。
開春不久,金陵城剛下過一場好雨,此刻湖岸的地麵上都還是濕漉漉的;湖中已有朵朵蓮葉飄蕩,但如筆杆般高高豎起的蓮花骨朵,仍是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看起來絲毫沒有想要開放的意思。
不遠處的洲嶼上,已經有數不清的水草拔節而生,每當陣風掠過湖岸,便齊刷刷地倒下一片。
褚牧野身上那件被洗得發白的儒生長袍,在料峭春風中顯得愈發寒酸了;不過,這個本應出身皇家的窮苦書生,絲毫沒有在意徐廣陵滿是嫌棄的目光,而是大喇喇伸出手指向湖上:
“喏,看見那塊石頭沒有?”
徐廣陵眯起眼睛,順著褚牧野的指示望去,果然在蕭蕭雜草間,發現了一塊形如老虎、盤踞於地的大石頭,一片灰白色在視野中很是顯眼。
“看見了,幹嘛?”徐廣陵斜眼看著褚牧野。
褚牧野冷笑一聲:
“你徐廣陵昨天是不是跟我吹噓過,自己箭術通神、火眼金睛?”
徐廣陵撇撇嘴:要是告訴你前世那個幽州道大督軍,一輩子射下過多少女真頭顱,怕隻怕你褚牧野在玄武湖邊被嚇得尿了褲子!
褚牧野顯然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得意洋洋地道:
“來吧徐大探花,讓老子長長見識——當年飛將軍李廣射石沒鏃,我也不要求那麼高,隻要你能打中那塊石頭,我褚牧野就信了你的邪!”
徐廣陵抱著手臂冷笑:“您先請。”
褚牧野哼了一聲,居然真的眯眼計算了一下目標的距離,有模有樣地捏著石子掄圓臂膀作勢要扔,還不忘回頭跟徐廣陵吹噓一句:
“徐大探花,我不是跟你吹,我褚牧野當年也是咱金陵的……”
徐廣陵麵無表情:“快他娘扔。”
褚牧野翻了個白眼,遞給徐廣陵一個“好好學著點”的眼神,然後先是深呼吸幾口,再是後退兩步,最終伴著一聲怒吼向前疾衝,身體瞬間如繃緊的弓弦般拉伸到極致,攥著石子的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度——
撲通。
小石子越過了水草叢生的湖中洲嶼,頹然落入水中,連石老虎的邊都沒擦著。
徐廣陵看看水麵上的圈圈漣漪,再看看雙目圓瞪、還保持著投擲姿勢的褚牧野,冷笑道:
“就這?”
褚牧野大聲清了清嗓子,收回扔石子的手臂負在身後,抬起頭眯起眼睛,擺足了世外高人的架子幽幽道:
“今天金陵城的風向,似乎有些多變啊……”
徐廣陵陣陣冷笑:
“哦?我怎麼沒感覺到呢?”
褚牧野的臉“騰”就紅了。他惱羞成怒地瞪著徐廣陵:
“你他娘不許笑!你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徐廣陵抱著手臂冷笑:
“那我要是打中了呢?”
褚牧野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打中了,老子跟你姓徐!”
——褚牧野心裏清楚得很,這湖岸的欄杆距離湖中那頭“石老虎”足足有十多丈遠,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打中的?更何況你徐廣陵一介寒窗苦讀的文弱書生,連能不能把石子扔出足夠的射程都成問題,還打中?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