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牧野懷裏揣著一柄沒裝彈藥的啞巴火銃,灰溜溜跟在徐廣陵身後,還在因為被徐廣陵當成了隨身的賬房先生而恨得牙癢癢。
徐廣陵則優哉遊哉地走在前麵,腰間的佩劍一晃一晃,整個人勝似閑庭信步。
褚牧野惡狠狠地盯著徐廣陵的背影,心裏尋思那個能寫出《望潮集》、斐然才氣不在大漢文壇袞袞諸公之下的金陵才子徐廣陵,本人怎麼能是這麼一般遊手好閑的派頭?
——可惜出身寒門、除了飽讀聖賢書以外成長環境和街頭混混無二的褚牧野,顯然沒怎麼照過鏡子,渾然不知就他自己,渾身上下也沒幾分文人才子的儒雅氣質。
當年徐廣陵身在幽州道,被遠在長安城的文臣們戳著脊梁骨罵一句流氓,雖然他自己不在意,但徐家軍將士們其實都為大督軍深感不值:
要真說起流氓習氣,大督軍徐廣陵隻是小兒科,整座遼東城裏論起流氓,又有誰能比得上號稱“毒士”、熟讀四書五經的褚牧野?舉個簡單例子,雖然大督軍三令五申嚴辭禁止,但平日裏工作壓力巨大的徐家軍幕僚們,還是酷愛跑去遼東城的青樓楚館裏散心解悶——可是這許許多多以狎妓為樂的幕僚中,敢厚著臉皮、一邊讓青樓姐兒坐在腿上,一邊手上端著聖賢書讀得津津有味的,也就隻有褚牧野這個空前絕後、各種意義上的一代天才!更何況,柳長春、霍安國、陸文濂這些幕僚文士,身為徐家軍高層到底是自矜身份,雖然也隨著大流逛青樓,但不僅極少做些入幕過夜的無聊事情,聽曲打賞更是出手闊綽,在遼東城的煙花巷陌留下了大號名聲——可案頭擺滿聖賢書的褚牧野倒好,不僅常常拉著姑娘過夜逗留,甚至屢次在過夜後悍然賴賬,最後逼得青樓老鴇攥著賬單找上徐家軍大營。
褚牧野在幽州道並不光彩的斑斑劣跡,最後傳到大督軍徐廣陵耳中,氣得徐廣陵差點把褚左參軍軍法從事哢嚓了腦袋,結果最後是青樓裏的鶯鶯燕燕們在軍營門口跪下求情,告訴目瞪口呆的徐大督軍,褚左參軍在青樓過夜的時候其實啥都沒幹,比柳下惠還柳下惠,根本不算違背軍規!
當時徐廣陵滿臉懷疑地問褚牧野:你真的啥都沒幹?
怎麼可能啥都沒幹!褚牧野頭搖得像撥浪鼓:我給姑娘們解《論語》來著!
你他媽在青樓過夜,是為了給一群妓女講他媽的《論語》?
靠,大督軍,你別瞧不起人,誰說妓女不能學《論語》?我褚牧野當初在金陵城家徒四壁,如果不是讀了聖賢文章,早就變成金陵混混了!
所以你他媽每天跑去青樓過夜,就是為了教妓女讀書?
大督軍你有意見嗎?
……沒有。所以為啥不付錢?過夜就是過夜,你他媽就是跟那些姑娘一塊兒包了一夜餃子,你也要付錢的啊!
我窮啊……要不大督軍,給我這個左參軍加點俸祿唄?不用多,超過霍安國那小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