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邊,緋綃與妖怪少年鬥得正酣。兩人爪來刀往,殺得罡風漫天,一時之間竟分不出勝負。
“你快快回去吧,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激戰中,緋綃冷冷地說。
“我回不回去,幹你何事?”少年陰笑道,手上加力,一下狠似一下,長長的指甲在黑夜裏泛著幽藍的光。
卻見緋綃一個轉身,落到離他一丈多遠的地方,“我剛剛從那茅屋中出來……”
“那又怎樣?”
“裏麵供奉了很多古代的土俑。”
“這屋子早就失修,以前就是用來祭神的。”少年貌似平靜地說,臉卻越發蒼白。
緋綃卻搖頭輕笑,“怕不是祭神那麼簡單,很久以前,死了主人都要家人陪葬,後來就以人形的土俑代替。這屋子,怕就是建了存放廢棄的土俑。”
王子進聽了這二人的對答,更加不明就裏,隻覺得暗夜中,那茅屋越發恐怖陰森。
卻聽緋綃繼續道:“但土俑五髒中空,慢慢被有靈氣的東西侵占,隻要有人叫它們的名字,就會有可怕的東西走出來。”
“哈哈哈。”宋文俊似乎聽了一個很好玩的笑話,“這與我又有何幹?我會是那些灰撲撲的東西嗎?”
“不,你不是……”緋綃眸如寒星,頓了一頓道,“我在裏麵又發現了一具嬰兒的骸骨,福兒,就是你吧!”
話一出口,抱著宋文奇痛哭的舅父,哭聲戛然而止,一雙滿含淚水的眼瞪著緋綃,像是看到了可怕的鬼怪。
而少年也不再猙獰可怖,他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不錯,我就是福兒,因為沒有長大,所以隻有乳名。”說罷,連聲音都變得哽咽,“哪家的孩子不想長大?我卻連名字都沒有就死了。”
一時間隻有微風送爽,昆蟲輕鳴,風裏送來宋文奇瘋癲的歌聲:“半掩門啊,門半掩……”
宛如詛咒般,在夜色中擴散。
可是早夭的孩子很多,並未見哪個變成妖怪啊?王子進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環節。
卻見宋文俊仰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道:“我確實是這家的二公子,不過生下來不到半年就夭折了。早夭的孩子不能有墳墓的,應該草草埋了……”說罷,他突然惡狠狠地望向舅父,“可是父親你,為什麼把我放在那供奉土俑的茅屋中呢?”
“因為我舍不得把你扔在荒郊野外,況且你娘因為你的死傷心過度,不久也離開了人世。”舅父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我實在是想念你們,才這樣做的……”
王子進隻覺脊背上躥出寒意,他想到昨晚請他們過來的春桃。她口口聲聲說奉夫人之命,可自己的舅母,竟然早就死了!
“不知為什麼,我在那茅屋中一直有意識,竟然在那狹窄的空間裏慢慢長大,不能走出去,隻能透過門縫觀望著這個世界。”他憤怨地瞪視著瘋癲的宋文奇,“憑什麼他就能瀟灑地生活?養花種草,不學無術,我就要被困在方寸中,既不能超升,也不能像人一樣生存?”
“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這茅屋有諸多古怪。”
“哼!”少年冷笑著說,“你若當真不知,為什麼在大哥屢次不中時,跑到門外叫我的名字?將我從這門中釋放的不就是你嗎?”
舅父的臉色刹那間變成了失血的青白,他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是發覺裏麵有人,而且長得像你娘,所以就去叫你的乳名試試……”
“哼,當時你可真開心,是因為有人接替兄長讀書了吧?我目不識丁,可你即便讓大兒子瘋了也無所謂,隻要有人金榜題名,光耀門楣就好。”少年卻尖刻地拆穿了他的謊言。
王子進這才明白,一生從商的舅父,居然對功名有著強烈的渴望,費盡心思也想要家中出個狀元。
見大兒子不學無術,竟把主意打到了妖化的小兒子身上。
“我錯了,文俊……”舅父又慟哭起來,“你回到門裏吧,這樣你哥哥的瘋病就會好,他讀不讀書我不會再管,我也不想再追求那些虛名了……”
“想讓我出來就讓我出來,想讓我回去就回去嗎?”宋文俊縱身一躍,長臂如爪,直向瘋癲的大哥胸前抓去,“我今日就要吃了大哥,徹底地變成一個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