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這個家裏,肉的大頭都是給原主的丈夫亨利吃。因為亨利是家裏的頂梁柱,是整個家庭的收入來源。木工活計也很消耗體力,光吃麵包是撐不住的。
嘴饞是小孩子的天性,安吉琳以前也幹過從鍋裏偷媽媽煮的肉吃的事情。結果當然是被原主抓住後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然後被教育說肉是隻有幹活兒的人才能吃的東西。
話雖如此,原主嘴上嚴厲,實際從那之後就自己節省,把有限的肉都省給丈夫和女兒吃。安吉琳發現媽媽隻用麵包蘸肉湯,羞愧萬分,再也咽不下肉去。此後就跟媽媽一起把肉都省給爸爸吃。
原主丈夫死後,整個家庭失去了收入來源。母女二人是坐吃山空的狀態,地窖裏的肉是吃一口少一口。
再者原主的母親、安吉琳的祖母還病著。連生病的祖母都還沒有喝上肉湯,也難怪安吉琳這個心思過於細膩的小姑娘沒法心安理得地吃肉。
“安吉覺得做家事不算幹活兒嗎?”
“……媽媽?”
都說“勞動不分貴賤”,家務作為一種耗時耗力的重勞動,為什麼婢女、奴仆、鍾點工去做就是一門正經的活計,換了家庭婦女去做,同樣的事情就會被排除在“工作”之外,甚至是“勞動”之外?
是因為得不到酬勞嗎?
如果是因為得不到酬勞,那不就是讓人白做工又不給人酬勞的吝嗇鬼的錯?
她可不是那樣的吝嗇鬼。她承認家務的價值,也會給做家務的人應有的待遇與報酬。
葉棠拿布巾抹了抹嘴角,她望著安吉琳遺傳自原主的藍眼睛道:“家務也是勞動、而且是重勞動的一種哦。”
“爸爸已經不在了,今後由媽媽來養家糊口。這就意味著媽媽沒有辦法兼顧養家與家事。當然了,‘兼顧’這個詞聽起來十分偉大、美妙。但人的體力、精神力是有極限的。想同時做好幾件事情,結果往往是哪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媽媽覺得人要有自知之明。做不到的事情就應該承認自己做不到,並且想辦法用與他人分擔的形式去一個人做不到的事。”
“所以安吉,你能幫幫媽媽麼?媽媽希望安吉能與媽媽一起搬到祖母那裏暫住,在媽媽出門的時候與祖母一起做好祖母家的家事。”
伸手摸摸安吉琳的小腦袋,葉棠對呆若木雞的小姑娘溫柔道:“況且你還在成長期。不好好吃肉以後可長不成健康漂亮的大姑娘哦。吃吧安吉。麵包你可以不用吃完,湯喝不下也可以不喝。但肉一定要優先吃掉。”
小姑娘發了好一會兒怔,這才點頭“嗯……”了一聲。
“媽媽……安吉很樂意幫媽媽做家事。但媽媽……我們可不可以不搬去祖母家?”
葉棠為安吉琳的發言困惑了一下。
她要送小紅帽到她祖母那裏去為了安全起見。
原主的母親伊娃是個非常固執的中年婦人。她特別討厭亞貝村這個村子,也因此盡管原主從與丈夫亨利訂婚開始就勸母親回到村中居住,可直到現在伊娃依舊獨居在森林裏。
頑固的伊娃油鹽不進。倘若“來村子裏照顧安吉琳”這個借口能對伊娃有用,一個月前原主丈夫去世的時候伊娃就該從森林裏搬到女兒家與女兒還有孫女一起住了。
事到如今,葉棠相信自己再去勸伊娃,結果也是一樣——伊娃是絕對不會回村子裏的。
但就算森林裏沒有多出一窩計劃著去行竊落單人類家的大灰狼,伊娃一個人住在森林裏也談不上安全。覬覦落單人類的何止野獸?山賊、混混、村痞……每個世界都有遊手好閑不幹正事的家夥。
與之相對,葉棠也不認為村子裏就是絕對安全的。
想想那些關於留守兒童的新聞吧。不少留守兒童還是父母俱全,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呢。
原主是死了丈夫的寡婦,在村中無權無勢。家裏人又隻有一個獨自住在森林中的母親。金發藍眼的安吉琳毫無疑問是個天使一般的美-少-女。長期讓安吉琳一個待在村子裏,隻怕比讓安吉琳一個人去送雞蛋糕與葡萄酒還來得危險。
更別提村子裏還有個與原主不對付的金妮。作為這個村子的活法律,金妮想對安吉琳做點兒什麼實在是太容易了。
“安吉,你是不是在想去和祖母住就不能和村裏的小夥伴一起玩了?”
葉棠溫聲詢問,她得先知道安吉琳是為什麼抵觸去祖母家住才能想到解決的方法。
“如果是那樣……”
然而小姑娘馬上就笑了起來:“才不是呢!村子裏都是一群幼稚鬼!他們總往祖母送我的鬥篷上抹泥巴!我才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呢!”
“那——”
“我隻是想祖母還病著,要麻煩她照顧我不太好。但是反過來想,我也可以照顧祖母啊!”
握起小拳頭,安吉琳充滿朝氣地道:“媽媽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祖母,盡快讓祖母好起來的!”
“那祖母就交給我們安吉好好照顧了!”
葉棠笑著抱抱安吉琳,安吉琳在葉棠的懷中無聲地睜大了眼,海藍色的眸子氤氳地蒙上了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