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他這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該這樣。
想來想去,隻能歸結於自己是個異類。
“我是要成為偉大設計師的人。”他打趣道:“怎麼能耽於兒女情長呢?”
“你啊!”祁瀚搖搖頭,“算了,我覺得你是還沒長大。”
春去秋來,祁臨如願考入藝術學院。
大學就在家所在的城市,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從家裏搬出去。
崔伊隻得在大學附近為他租了一套公寓。
他不常回家,難得回去吃頓飯,也感到拘謹,和崔伊接觸時,尤其感到不舒服。
為此他還和在酒吧認識的朋友顧戎討論過。
“正常啊。”顧戎說:“誰長大了還粘著媽?又不是媽寶男。”
他笑了,“這倒是。”
“你們搞藝術的就容易想太多。”顧戎又說:“特別細膩,我就想不了那麼多。”
他想,我不僅想得多,我還夢得多。
從上語言學校開始,他就時常做噩夢,醒來卻又記不得到底夢到了什麼,隻知道自己在拚命地掙紮,想要逃離。
那種恐懼與痛徹心扉的感覺沒有因為夢醒而消失,以至於他總是在半夜清醒後冷汗淋漓。
不過最近一年,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少。
來到E國的第四年,祁臨二十一歲,崔伊和祁文糾外出旅行,途中卻遭遇車禍,雙雙離世。
祁瀚悲痛萬分,他卻異常平靜。
父母的死沒有給他什麼精神上的衝擊,他冷靜地處理著後事。
為此,祁瀚還第一次衝他發火。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死去的是生他養他的父母,他怎麼能這麼冷漠?
他應該像祁瀚那樣,可他不願意承認,在得知崔伊和祁文糾去世時,他內心閃過一絲詭異的輕鬆。
這種情緒過於短暫,也過於離奇,事後回想,他猜想大約是錯覺。
他的父母對他和祁瀚傾盡慈愛,他有什麼理由對他們的死亡感到輕鬆?
不過令他頭痛的是,在崔伊和祁文糾過世之後,那曾經糾纏他的噩夢又回來了。
他連續做了好幾夜噩夢,醒來後沒有全部忘記,隱約記得兩個血淋淋的人,可能正是遭遇車禍的崔伊和祁文糾?
他不知道,也不想深想。
久而久之,噩夢又不常出現了。
“小祁,你哥為你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自從和祁瀚結婚,陳吟也加入了催婚大軍,“讓嫂子康康,我們小祁是不是缺桃花運。”
祁臨好脾氣地笑道:“我這麼帥,怎麼會缺桃花運?”
“你今年都二十五歲了,還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祁瀚歎氣,“你馬上就要回國了,哥管不著你,你一個人創業,也沒人陪你。”
這話題讓祁臨有些無措。
沒有談過戀愛是他的錯嗎?他隻是對任何人都沒有心動的感覺而已。
不過他還是挺想結婚的,想遇到一個合適的人,組建一個和睦的家庭,也許不需要有多麼熱烈的愛情,但一定要從一而終。
來回折騰太麻煩了。
現在正是打拚事業的年紀,再過幾年,三十歲時,若是還沒有戀愛可談,他就通過相親找一位。
雖然還沒有談過戀愛,但他清楚自己的取向,這個和他相親的人得是男性。
國內已經通過同性婚姻法案,頂多五年後,他會和一個男人領證。
“你為什麼非要回國創業呢?”祁瀚說:“你都在這邊生活八年了,人脈全在這邊,國內早就沒有咱們的關係網。你想開工作室,當設計師,在這邊我還可以幫你。”
祁臨說:“我思鄉心切不行嗎?我又沒換國籍,那邊才是我祖國。”
話是這麼說,祁臨內心卻有一絲迷茫。
在E國創業會輕鬆許多,還可以和祁瀚相互照應,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強烈地想要回國。
顧戎豪情萬丈地說:“我們的根在祖國!我們的夢在祖國!”
他的戲沒這麼多,隻毫無來由地覺得,自己一定要回去。
二十五歲的生日剛過,祁臨拖著行李箱,從國際航班上下來,回到了闊別八年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