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溫和的聲音聽上去和挑釁沒有一絲一毫的聯係,可以放大的音量和不怎麼避諱的言語讓精靈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把臉埋進了膝蓋。馬上有省悟到這裏是隻有他們四個匆匆過客的無人森林,理解到自己再次被戲弄後,惱火的眼神再次投向前方那個沒事人一樣的駕車人。不過在旁觀的黑龍跟侏儒眼裏,那張緊抿嘴唇的通紅麵孔實在欠缺凶悍、威脅那類詞彙所表述的氣質,更像是在鬧別扭的思春期少女。
“原來如此,我已經理解了。明明長得還算過眼,卻隻是和老頭、小孩子廝混在一起。有那樣一張隻會說壞話的嘴,加上不招人待見的爛性格,根本不會有女孩子喜歡。那張普通的長相都算是浪費了,不,根本是長錯了身子。別說你今年16歲,就算到了160歲也別想有女人會靠近你!”
在鄉村,15、16結婚生子屬於常見的範疇。作為重要勞動力的青壯年理所當然的應該盡早自立成家。李林這樣單身的狀況雖然談不上有多罕見,依然屬於【不多見】的範疇。精靈少女的反唇相譏可說是得體應景的譏刺,隻是有個知道內情的家夥並不認同,並且決定糾正這種錯誤觀念。
“這個可是需要糾正的啊。精靈的女孩因為不清楚實際情況才會做出這種發言吧,不過從我們入住阿爾貝利希的巢穴以來,各種各樣的年輕雌性就開始不斷的上門搭訕或者送東西過來,還有不少年老的雌性上門詢問李林大人像是家庭情況、是否結婚、有沒有中意的女孩這一類枯燥單調的問題。不過我個人對年老的那些能否進行交尾持保留態度,那種年紀受孕產卵的幾率……啊!閣下,我說的是事實吧!那種滿臉皺紋的明顯不合適……啊!別再打腦袋!會變笨的!!”
“真奇怪,明明記得以斜角45度劈下去的話就能立即治愈精蟲上腦的毛病,同時還附帶給治療對象轉換正常屬性的效果?”
“那是什麼可疑的治療方法啊?!而且劈入角度也絕對不是45度!”
“對哦,這次是38度,前一次是62度。”
“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
“嗯……果然角度的正確是必要的呢。”
“那根本不是重點吧吧吧吧吧吧!!!!!!!”
類似孩童的悲鳴,重複劈砍某物的鈍響,臉上掛著親切的少年,似乎在幸災樂禍偷笑的侏儒,還有——
“你們給我稍微有點緊張感好不好!!!!差不多適可而止把!!稍微有點成年人的樣子,三個混蛋蛋蛋蛋蛋蛋蛋!!!!!!!”
對像是說唱演員、傻瓜三人組一樣肆無忌憚冒傻氣的家夥們忍無可忍的精靈。
以火山噴發般的氣勢將像是中年家庭婦女多年積累下來的怨氣一口氣爆發出來後,她倒是感覺輕鬆了不少,至少不會被奇怪的不滿和壓力折騰到脫線抓狂。
一口氣把壓力全部泄出去後,牽動傷口而引起炙烤般的痛楚,無力支撐發飆的身體躺回了車廂地板。
收斂起玩鬧也似的戲謔表情,李林又回到了那副隱含微笑的淡然麵容,隨手一道弧線劃過空氣,準確的45度斜劈在尼德霍格的腦袋上發出沉悶的鈍響,仿佛體內的什麼開關回路被打開的黑龍飛快的轉到車廂尾部,從小箱子裏翻出一包像是植物幹燥後研磨出來的粉末顆粒,又三兩下打開裝水的皮囊將粉末和著水灌進精靈的口中,隻過了一會兒,緊皺起來的少女眉宇開始逐漸舒緩趨平。
“好吧,如你所願。我們把已經跑題歪樓很遠的話題重新拉回正確的方向上來吧。你考慮的如何了?準備好告訴我們一個詳細的地址了嗎?”
服下有麻醉鎮痛作用的粉末後,傷口不再疼的那麼厲害。此刻,充滿從容的聲音傳遞到鼓膜上過濾出少年的餘裕,應對這份餘裕的壓力讓眉宇再次出現起伏。
“也許我們可以無視未出嫁少女和一群光棍男人旅行帶來八卦傳聞的問題。不過,覬覦窺伺著你們一族的居所和其下方金礦的家夥是否會給我們扯皮閑逛的寬裕時間呢?連續兩次滅口行動的失敗就能讓他們腦袋冷靜下來的話,自然最好不過。隻是因為失敗的刺激而采取極端手段的可能性更大,放著這種危險前景不管,和我們一直僵持——真的可以嗎?”
不是質詢也不是商量,單方麵展現充滿風險的前景和唯一的選項。少女柔弱的肩膀顫抖了幾下後,泄氣般的垂了下來。
“我明白了。”
從碰上這個人的那一刻起,所謂的【選擇】就不存在了。
“我會指出方向的。”
屈辱和苦澀從咽喉震動出無奈的音節,連這個聲音組成話語仿佛也不屬於自己的意誌,隻是按照眼前之人的想法編織出來的東西。
她沒有反抗的權力。
“感激不盡。”
白水一樣淡然無味的客套話在這種情勢下變成比少女品嚐過的一切滋味都要辛辣的誇耀和諷刺,甚至揮發出些許惡毒。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啊。你要一直帶著那種偏見去看待周遭事物,最後隻會成為長不大的小女孩,就你優秀的資質而言,實在是可惜了。”
“什麼?!”
逼迫別人服從自己的蠻行之後是扮演說教者嗎?——隻能做如此解釋的精靈怒視著那張頭也不回的側臉,不管是那種分不清是輕蔑還是其它意味的笑臉或是那種看穿別人心思的洞察力,又或者組織言語讓別人落入掌控的那份狡猾,甚至這個藍發小子的存在本身統統都成了精靈厭惡憤怒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