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奇諾的構想得到了沃邦的讚同,在他們的研究論證下,一個龐大的戰略防禦體係出爐了。一條鋼鐵防線沿著兩個行省的邊界一路向北延伸,綿延數百公裏,由一係列地下隧道、要塞、間隔暗炮塔、軍營、觀測所、工事掩體構成。其設計要求包括:能有效抵禦包括毒氣在內,任何已知重火力的直接進攻,足以保證工事內的武器、人員及附屬設備的安全;具備超強的反擊能力,能對進攻中的敵軍以致命打擊;能有效阻滯敵軍推進,防線內密布的壕溝、陷阱、自動防禦術式能阻止或顯著遲緩對方步兵、騎兵和空中部隊的機動;在戰略物資儲備充足的情況下保證防線中要塞裏的守軍連續作戰和生活3個月,整個防禦體係能堅持到後方戰略預備隊集結完畢,對敵方發起反攻。
可以說,有著如此多的高要求,這條防線一旦建成,將有史以來人類國家建造過設計最精密、結構最複雜、工程最浩大、結構最堅固、造價最高昂的戰略防禦體係,堪稱史無前例。但有意思的是,這個防禦體係上卻有設計者故意留出來的兩個缺口東北部約40公裏寬的“薩爾缺口”,對麵正是財團管理下的工業重鎮薩爾布呂肯,另一個則是阿登高原森林。前一個是因為王太子和他的幕僚們念念不忘奪取財團的工業基地,轉而為己所用;後一個則是阿登地區山高林密,除了幾條羊腸小道再無其它路徑,財團引以為傲的鐵路網未能觸及此處,為這樣一個“不可逾越之地”修建防線成本過於高昂,戰時隻需要破壞道路、設置路障,再派一個輕騎兵旅駐守便足矣。
理論構想、物質基礎都具備了,現在就隻差政治手腕和國際環境而已。
建設如此規模的防線,不可能完全隱藏起來,況且為了威懾假想敵,讓對手知道其存在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如此大的動靜難免引來其他國家的側目,特別是防線東北緊鄰阿爾比昂占領下的布列塔尼亞,在兩國局勢微妙的當下,這種動作很可能招致阿爾比昂的敵意,那群島上的猴子很可能立馬轉身去支持財團,妨礙防線的修築和對財團的攤牌。如何既不刺激阿爾比昂人,又能順利推進防線的建設成了子爵等人最為頭疼的問題,這時候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私下接觸談判的消息對他們而言不啻於一份從天而降的大禮。
隻要握住這樁醜聞,可以想見阿爾比昂人會有多麼慌張。當然,馬奇諾也不打算提出太過苛刻的要求,他隻會要求與醜聞本身相比不過是小利的一點點方便斷絕和財團的聯係,在未來的衝突中至少保持略微傾向王太子的中立等等。
王太子瞥了一眼有點心不在焉的馬奇諾,眉毛微微挑起,馬上又恢複原先平淡的表情。
(策士沉溺謀略中)
路易王太子在心中不鹹不淡的評價。
作為外交人員,心中多備幾套方案是其職業本能,為此分心也不足為奇,倒不如說這是其忠於職守的表現。但這種職業病的另一麵則是慎重過頭,他的慎重大多是徒勞無功。無意義地反複研究,準備了多個不必要的對策,除了可以讓他自己安心外,別無他用。馬奇諾子爵固然聰明過人,卻不是位優秀的謀士。
誠然,他所提議的巨大防線,和阿爾比昂的外交戰略都有合理之處,也可以稱得上是傑作。但其著眼點都沒有放在關鍵時間之上。
建設子爵藍圖中那條巨大防線,其耗費的金錢必定是個天文數字,所耗費的時間更是以十年計,且不說巨大開支給國家造成的負擔,也不說十年間可能發生什麼樣的變化,那位老朽的國王還能活多長時間就是個問題,根本沒時間去建設這麼一條防線。
路易王太子打心底看不起他的父親,還是少年時,查理四世麵對財團一次次退讓的場麵像毒刺一樣紮根在他心中,這樣的父親根本不可能成為高傲兒子的榜樣。在如今的王太子眼中,垂垂老矣的父王簡直連廢物都不如,他活著的意義就是在盡可能好的時機把查理曼的王位交給自己。
至於何時是最恰當的時間,肯定不是遠征大軍遠離本土,野心勃勃的弟弟和提坦斯在國內虎視眈眈的現在。
想到那個曾經在自己麵前唯唯諾諾,如今趾高氣揚的弟弟,路易王太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仗著財團的支持,哪裏輪得到這個不學無術的笨蛋和自己搶王位,現在靠著提坦斯掙來的麵子和聲望,居然明目張膽的覬覦王位了。
盡管依舊看不上伯納德王子,路易王太子也清楚,提坦斯的戰績都是實打實打出來的。論戰鬥力,提坦斯也是查理曼國內數一數二的勁旅,想要武力解決並不輕鬆。一旦政治鬥爭激化成武力對決,自己並無必勝把握,即便最終能取勝也必定元氣大傷,屆時麵對財團就更危險。更何況,財團手裏還有一個比伯納德更適合當傀儡的備用人選之前一直如同隱形人般遊離大家視線之外的第四王子夏爾。
想要打破這種狀況,外國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為此就算暫時出讓一些國家利益也沒關係,總比就這樣看著查理曼一點點徹底落入財團的掌控來的好。況且現在還有一個不必損害國家利益的機會。大可先跟阿爾比昂人虛與委蛇一番,開些空頭支票,等奪得王位後再回過頭來收拾那些該死的島國猴子。至於什麼信譽、道德,統統見鬼去吧,哪一位國王的王座上沒有沾染鮮血?哪一個道德家坐上王位後還能壽終正寢?
外國的支持隻是通向最終勝利的第一步,最終還是要靠自身武力來解決。作為一個親身見證過塹壕防禦體係威力的前線指揮官,王太子對馬奇諾子爵的見解還是相當認同的,但作為一個性格中充滿攻擊性和主動性的年輕人,他對被動死守充滿了厭惡。王太子認定防守戰略是失敗主義的象征,其最危險的方麵在心理上,給人造成一種虛假的、錯誤的安全感,躲在牢不可破的鋼鐵防線後麵的感覺,一旦這種感覺被打破,己方軍隊的戰鬥意誌將一起被粉碎。
基於上述矛盾、卻又不無道理的思維,加上平衡手下兩派的考量,路易王太子最後拿出的戰略方案是一個折中的產物沿著兩個行省的邊界建設一條防線,但並非蜿蜒連綿的鋼鐵高牆,而是以幾個重點要塞為核心的前進基地。這樣一來既節約了修築防線的工本和時間,到了戰時又可以視情況合理安排機動兵力,可攻可守。另外,和馬奇諾規劃的一樣,王太子也在薩爾布呂肯和阿登高原方向上留了兩個口子,也算是對馬奇諾的認同和安慰。
最終大家皆大歡喜,反李林統一陣線依舊繼續運作,所有的計劃也步入軌道順利運行。
路易王太子的嘴角上揚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淡然。
“保密工作沒有問題吧,不光財團在盯著我們,最近從大主教那裏飛來的蒼蠅也有點多。”
“所有可以對象都處於我們的監視之下,殿下大可安心。”
“在大事完成之前,我們可沒有安心的閑暇,別忘了,對手是李林還有黎塞留,不論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部下們會意的點著頭,同時條件反射般的張望四周這個動作被稱為“查理曼式一瞥”,是上流社會人士為了確認是否有人竊聽而采取的諸多對策之一,在處處是財團和主教眼線的查理曼,每個人都身懷對他人的警惕和懷疑,縱然是軍營之中,大家也有充分理由相信那兩個偷窺狂似的大人物將觸手延伸到了這裏。
麵對部下們的條件反射,王太子唯有在心中苦笑。
原本光是財團無孔不入的間諜就夠頭疼了,自從王冠領叛亂以來,黎塞留派出的探子似乎也對遠征軍軍營有了興趣,連王太子的帳篷附近都出現了他們的足跡。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一直對自己所作所為采取某種程度寬容的黎塞留,居然明目張膽地命令手下監視自己這已經不是警告,而是明確無誤的暗示王太子之位不再牢固,如果有必要,可以考慮換個人來當王太子。
(那個該死的老狐狸)
暗自咒罵著紅衣主教,嘴裏的美酒也失去了味道。
黎大主教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那個看上去病殃殃的老頭眼裏,國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別說****,就算是國王也不過是為國家而需要的“偶像”罷了。有人私下裏曾半開玩笑的說:一旦查理四世病故,黎塞留最多流一分鍾眼淚,接著就該幹嘛幹嘛。
對這樣一個強調國家與民族,而非家族與血緣的重要性的首相來說,一個一再觸犯其底線的****,絕非他心目中適合坐上王位的對象。要不是伯納德王子和財團走的太近,恐怕廢儲的詔書早就起草完畢,等著國王簽字批準了。不過年幼的第四王子……看上去似乎是個還能接受的選擇。
王太子對此可謂心急如焚,但他也清楚之前王冠領的事情影響實在太大,眼下再搞出什麼事情,黎塞留也不會再留情麵。因此必須在黎塞留真正采取行動之前,把阿爾比昂搞定……
“報告!”
帳篷外傳來大聲通報,馬奇諾皺了皺眉,他還不太習慣這種新式軍事口令,而且在用餐途中被打斷也叫子爵大人不太高興。
王太子朝一旁點了一下頭,一個侍從行了一禮後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領著一個剛擦完汗的通訊士官走了進來。隻見那個士官匆匆行了軍禮,等王太子點頭後,立即將一份通訊紙遞上。
優雅的解下餐巾,侍從端上臉盆和水,連指甲縫都清洗過後,王太子慢慢閱讀那一紙訊息,眼睛慢慢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