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要塞VS要塞(十四)(2 / 3)

雷馬克下士和據守G5觀察哨的全體官兵一致認為那一晚他們消滅了所有突襲自己的敵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參與突襲的士兵中,有近百人是勉強能行動的傷兵。衝鋒開始後他們就落在了後麵,發現情形不對後立即扭頭就跑,原本的上坡立即變成了下坡,加上防衛軍守軍的注意力全被發動萬歲衝鋒的那些人所吸引,完全沒想到後麵還會有人逃回去,結果這群傷兵連滾帶爬一下子就回到了塹壕裏。自始至終,雷馬克下士和他的同袍都沒注意到這群人的存在。

他們原本就身上帶傷,這樣一番折騰加上流彈、彈片的傷害,當晚野戰醫院裏就死了13個人,剩下的也因為饑餓和缺少醫藥陸續死亡。當渾身浴血如同屠夫一般的軍醫搖著頭,用被單蒙住最後一個人的臉孔,讓擔架員將他抬出去的時候。那個人的兄弟在另一個連隊裏服役的一位上士嚎啕大哭。當時天空陰沉灰暗,綿綿不斷的細雨把所有人澆得通透,西裏昂擔任臨時擔架員將一位被打傷盆骨的少尉抬過來,經過堆砌到腰間的斷腿斷手時,恰好看到憲兵將那位上士拖走。那是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比任何慘烈的戰鬥都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他心中。

“混蛋!吃屎去吧!你們這些殺人凶手!”

身高190公分的上士是如此孔武有力,四個憲兵差點按不住這個雙眼血紅,嘴角流出白色唾沫的男人。野戰醫院裏充斥著傷兵們絕望淒慘的嚎叫,而這一刻,上士的嘶吼甚至蓋過了混亂的悲鳴。

“你們這些發動戰爭的人!煽動別人去前線送死的人!看著別人孩子去死,自己卻在家裏喝酒的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點起的戰火會把你們自己燒成灰!人們會把你們拖到大街上挨個絞死!你們都會死!一個都逃不掉!!誰都逃不掉!!”。

西裏昂從未想過人類可以發出那樣的咆哮,更不曾想過,徹底灌注一個人所有憤怒、絕望、詛咒的咆哮會有如此大的震懾力,甚至比危險種的嚎叫更能攝人心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住了,直到憲兵清醒過來,用槍托讓上士閉嘴為止。

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收到了緘口令,任何泄露此事的人都將被送上軍事法庭。

那天晚上,西裏昂像個受驚的孩子一樣,咬著被子輾轉反側了一夜。

怎麼可能忘記。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忘記!

如果幹脆的屈服,那倒一切輕鬆了,就連恐怖都變得可以忍受。但若是對所見所聞進行思考,它就會讓你活不下去。

上士所說的那些並不是招搖惑眾和誣陷誹謗,僅僅是實話實說罷了!在部隊裏,什麼樣的欺詐、狡猾、卑鄙下流的事比比皆是。雖然那麼多勇敢無畏的人整團整旅一次次衝鋒陷陣,但卻別說摸到敵人的邊,就連那些躲在碉堡裏麵的雜種長什麼樣都沒看見,所有人就像田裏的麥子一樣整片整片倒下。地麵都被屍體覆蓋了,可該死的進攻還是一個接一個,沒有任何改變,永遠都看不到盡頭!這不都是發生在眼前卻被裝作沒看到的事嗎?

“這已經不是個體與個體,種族與種族之間的戰爭,而是查理曼人與鋼鐵、炸藥、高熱光束之間的鬥爭!他們到底在想什麼?任何一支軍隊處於他們的境況下,兵變早已發生。查理曼人卻還能維持紀律,組織進攻。這到底是為什麼?”

雷馬克咬著筆杆,搖搖頭。查理曼人的行動簡直不合邏輯。

(要是那時候我衝出野戰醫院回到家裏,那麼我會把所受的痛苦和磨練成的各種力量濃集成一場革命,把後方那些唱著高調把別人送到前線去死的豬玀統統宰掉。但現在的我們隻剩下疲倦、絕望、饑餓、悲觀、和無助了。我們腳下已經無路可走。唯一支撐我們的,隻有該死的、永遠吃不完的蕪菁和一點點可憐的使命感了。為了家人和同胞不受對麵那些魔鬼的侵犯,盡可能的擋住敵人。直到戰爭的洪水把我們全部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