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發現了。”
便攜化妝鏡裏映出角落裏拿著便攜終端一動不動的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高級偵探,“知更鳥”冷漠的聲音中透出一絲難抑的緊張。
縱然是資深地下工作者,各種驚心動魄的大場麵也見識了不少,但她終究不是機器。
舉凡以戰鬥維持生計,抑或是將戰鬥作為自己人生全部意義之人,都經曆過嚴格的情感控製訓練,以便能抑製住恐懼或過度興奮的情緒,避免無謂的幹擾,從而更有效率地完成任務。麵對複雜鬥爭形勢的地下工作者更是如此,哪怕是些許情感流露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後果。以常識來說,他們是最沉得住氣的一群人,不該在關鍵時刻有發揮失常的事情。可如今“知更鳥”就是沒辦法不緊張。
其實這並不奇怪。
任何以性命乃至比性命更重要之物為賭注的賭徒,不管他的賭術有多麼高明,賭本多麼雄厚,心理素質多麼強大,在揭盅之前,各種正麵和負麵情緒會持續發酵、膨脹、相互作用。麵對這種無可抑製的化學反應,單純的情緒控製能做的其實相當有限。
是押寶成功,逃出生天?
還是下注失敗,滿盤皆輸?
將所有一切寄托在一個碰了幾次麵的陌生人和敵人的理性上,換成是誰都會因為壓力過大導致失態,情形嚴重時還會引發生理過激反應,比如胃痙攣、脫發、嘔吐、暈厥等等。隻是語氣裏有一點情緒波動已經算是心理素質非常強大了。
“如果他是帝國優秀的公務人員,那他一定會仔細權衡利弊,評估情勢發展,然後做出選擇。”
不光是帝國的公務員,任何一個國家公共安全係統的公務員,隻要不是混吃等死的廢柴,遇上突發事件時都會遵循“夜鶯”口中的流程去思考、處理問題。畢竟大家都是吃公糧的同行,遇上的問題大同小異,思考方式和處理流程相近也沒什麼可奇怪。但帝國的公務員與他國同行有一個非常大的不同之處。
那就是“絕對理性”和“沒有人情味”。
國家暴力機器不需要人情味,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具體到直接麵對各色人等的基層一線人員,要不要保留人情味,是否選擇留有餘地的彈性執行,就成了一個讓人撓頭的問題。畢竟他們是代表國家的公務員之外,也是活生生的人類。人類擁有感情和心靈,不是隻知道“是或不是”的機器。
帝國的安全人員則完全不同,他們的表現與其說像是一絲不苟的公務員,不如說是一群被嚴格訓練的軍犬,無血無淚的機器。
效率至上;
理性思考;
帝國利益高於一切;
為帝國奉獻一切;
就算沒有榮譽也無所謂,就算遭人冷眼也沒有感覺,就算被人視為魔鬼畜生也不會動搖。
這就是帝國暴力裝置們的群像,一群一心服從權威,全身心為維護這個國家而奉獻,隻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隻會按照正確的規範去思考、去行動的優秀公仆,皇帝的忠實走狗,正確的奴隸。
“他們真的很優秀,強大的自我約束能力,高度的秩序和紀律,嚴謹縝密的邏輯思考,不會因個人情緒做出偏離正確的選項。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國家公務員,最完美的國家機器零件。過去沒有,今後也找不到比他們更優秀的忠犬了。也正因為如此——”
他們絕不會去相信“可能性”,更不會在“可能性”上下注。
而這正是“夜鶯”所瞄準的盲點漏洞。
###############
——那群該死的恐怖分子。
馬赫的腮幫子在不斷抽搐,過濾嘴幾乎被咬成幾截。
終端界麵的動態圖片在整個“生命之源”別墅群的地圖上描繪出一個以環形為主體的幾何圖形。
盡管圖形還很粗糙,細節上更是一塌糊塗,和魔法師打慣了交道的馬赫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一個“爆裂”的術式陣。
所謂“爆裂”,其實際效果和地雷差不多,都是通過遙控或觸發,製造大規模爆炸,將敵人一舉殲滅。但和地雷不同的是,“爆裂”隻要放大術式結構,填充足夠量的瑪那就能提升威力。理論上可以說威力沒有上限,隻要條件滿足,不管是軍事基地還是城市目標,一樣炸飛給你看。
這種術式的棘手之處在於適用範圍極廣,你可以將其封進天晶裏做成隨身攜帶的地雷,也可以由一名或好幾名魔法師設下能維持好幾天的術式陣列。在幹擾粒子被發明出來前,這種威力足、布設快、隱蔽性好的術式被公認為是最令防衛軍頭疼的魔法術式,堪稱機械化集群的天敵。要知道就算防衛軍裝甲部隊早已研發了掃雷車之類的裝備,可如果“爆裂”術式的數量和密度夠大,勢必會導致防衛軍將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浪費在掃雷清障作業上,密集的炮火覆蓋或許能夠清理掉一片雷區,但這耗費大量炮彈不說,被炮火犁鬆的土地同樣不適合機械化裝備快速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