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看看每年從各國流亡到共和國的“異動份子”有多少,就能明白貴族們的擔憂並不是全然沒有道理。但因此決定將其定義為“軍事機密”,完全徹底的掌握在軍隊和國家高層手裏,決不允許民間對電信網絡有一絲一毫的染指,更不允許開放民間資本參與電信網絡的建設、投資。徹底將之變為“貴族和軍隊的玩具”……隻能說諸國對變革變得極為敏感甚至是極度過敏,就連運用技術的合理性也予以抹殺。完全是一副貴族主義式思考模式引發的自我中毒症狀。
羅蘭不知道這種狀況是否也在李林的計算之內,畢竟帝國本身的文明進化方式也有著相當異常的特性,其中某些部分與貴族主義有相當的重合度,現在再想要抽絲剝繭來分析最原始的通盤考慮,顯然是做不到的。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李林樂於見到這種情形,說不定還會暗地裏推波助瀾,埋下一兩顆暗棋,根據需要來調控局勢發展。
對阿爾比昂和公國的僵化思維,他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本來思維模式的轉變就要比技術進步慢得多,更不要說讓一群保守派去接受過分超前到可能影響自身地位和利益的技術。這種事情隻能溫水燉青蛙,一步一步慢慢來。於是他又找上了拉普蘭,試圖把拉普蘭從帝國陣營裏分裂出來,削弱帝國保留電信技術專利的聲量,但結果卻是失敗的比之前更徹底。
羅蘭的想法是,利用拉普蘭需要外援的需求,以政治援助和參與技術研發體係為誘餌,將拉普蘭的外交策略從“傾向於帝國的等距離外交”拉到“多邊外交”的軌道上來。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拉普蘭的危機感和求生欲如此深重,對公國的仇視和警戒更是超過了對帝國的擔憂,以至於就算清楚帝國不可能為自己和公國公然翻臉,也要孤注一擲賭一把。相比帝國這根眼前實實在在的稻草,共和國和塞雷斯所能提供的連畫餅充饑都算不上,最後會被拒絕也隻能說是情理之中了。
說到底,所有問題的根源還是實力,共和國的倡議並不是沒道理,其背後的戰略也非常合理,但背負著“戰敗國殘黨”的十字架和“弱小”的原罪,加上帝國強大的實力和威懾力,就算諸國沒有那一堆“自有國情在此”的問題,忌憚於帝國的威懾力,想要將諸國串聯起來步調一致的行動,依舊困難重重。
綜上所述,轉了一圈後問題重新回到了原點,即要如何跨過帝國這道看上去無法跨越的障礙?
“那家夥對於這種現象曾有一番評論,他說‘政治學和力學有著高度相似的部分,即質量小的個體圍繞質量大的個體運行,而不是相反。小國的生存之道是見風使舵,而不是特立獨行’。”
羅蘭走到桌邊,舉起咖啡杯向法芙娜示意,對方點頭之後,一邊磨著咖啡豆,一邊說到:
“他的見解固然有他的道理,也符合多數人的認同。但說到底,那是一種權謀術數,唯一考慮的也隻有權術,而且還是試圖將世界永遠定格在‘現在’的權術。從這一點來說,其實和試圖抗拒變革的貴族主義是一致的,都是一種極端保守主義。”
或許李林在技術進步和推廣技術進步方麵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其本意並非推進社會變革,而是反過來運用技術發展來杜絕思想和社會的一切進步。從這一層來說,李林其實比貴族主義者們更加保守。
“為了‘維持現狀’,他絕不會輕易放手‘電信技術’這種可能促進世界範圍內技術和社會大發展的重要專利。不論我們怎麼串聯,隻要身為帝國皇帝的他不鬆口,諸國又沒有意願為此加劇和帝國之間的緊張關係,最後一定會不了了之。”
“打算放棄嗎?”
嗅著真正咖啡豆的芬芳,法芙娜露出一抹挑釁般的微笑。
“現在還言之過早。”
從錫壺裏兜出一勺煉乳,羅蘭的表情變回了法芙娜熟悉的模樣。
自信、積極、甚至顯得有些野心勃勃。
“好歹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帝國那邊也該掌握到我們四處碰壁的情況。接下來不妨再多做一些工作,讓我們在帝國的眼皮底下,試著為諸國上演一場‘典範轉移(Paradigm .shift)’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