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已經說過了,波波夫隻是個貪戀權勢和財富的投機者,如何投資,如何獲利,如何竊取部下的功勞,如何排擠潛在的競爭對手等等是他的專長。從這一點來說,他更像是個穿製服的商人,軍職、物資、則是他的商品。如何像變魔術一樣讓貪墨的資產合法化,讓行賄的軍官晉升正當化之類是他專注的領域。而“阿芙樂爾”號嘩變,甚至做出炮打冬宮這等震驚天下的行為,正是因為波波夫的“經營”行為所引發的。
“因為食物引起嘩變?”
舒倫堡伯爵一把將報告拍到桌上,一臉的不敢置信。
對後勤保障能力卓越的帝國軍來講,這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帝國軍夥食頂著“黑暗料理霸主”的惡名,卻從未讓士兵忍受饑餓。海軍係統更是以食物來源多樣、營養豐富聞名。
因食物嘩變導致軍艦起義炮轟王宮什麼的,確實有些超出帝國官員的想象力。
曆史上兵變的理由千奇百怪,但仔細對照各種兵變,大部分兵變都沒有政治訴求,純粹是因為等不到軍餉,放不了假,諸如此類漠視士兵基本應有待遇引發士兵造反的。憑良心講,軍人對物欲和待遇的需求標準多半都不高(某些國家頂著“軍人”頭銜的公務員另說),會鬧到要兵變造反的,很大一部分是主管單位胡搞或克扣虐待士卒引起的,其中兵變最終目標又有一半以上並不是想要叛國而是純粹希望改善待遇。
在這次嘩變中,食物問題其實隻是一根導火索,自亞姆立劄會戰以來飽嚐辛酸和歧視,還有“涅瓦河騎砍事件”目睹的種種在心中種下的不滿種子早已在水兵心中淤積了太多的不滿。自進入聖彼得堡軍用空港等待進行理性維護保養開始,各種各樣有形無形的歧視和差別待遇就壓在“阿芙樂爾”號的水兵頭上,士兵的士氣幾乎跌至冰點。
每天重複著單調枯燥生活,還要忍受其它戰艦水兵、軍官的冷眼,自艦上公開的、過分的官兵食物配給差距更是讓他們產生了對軍官和軍紀的強烈反感。自進入聖彼得堡開始,水兵每天的菜譜都是一樣的:400克木屑摻麵粉做成的列巴(要用伐木鋸來鋸的麵包)、蕪菁和甜菜梗、鹹魚幹和土豆皮湯。同一層甲板的軍官食堂裏則是酸奶油烤土豆、鱘魚子醬、烤肉、羅宋湯、白麵包卷、糖糕、紅茶。
如此巨大的差異當然會激發水手的怨氣,而船上的軍官對此視若無睹,抑或是壓根不在乎,以至於他們接到某個命令時,不但沒有商量去如何做士兵的思想工作,反倒是打開珍藏的好酒大肆慶祝。正是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喝冷湯泡列巴的士兵,決定采取行動。
當時海軍部像停泊在聖彼得堡軍港內的各艦發布了一道命令,要求艦隊出航駛往拉普蘭前線。為了保密,這條命令是分成好幾部分發布的,最後最關鍵的部分,即前往拉普蘭後執行何種任務要等艦隊啟航後再發布,這就給了一些軍官遐想的空間。“阿芙樂爾”號上一些受夠了窩囊氣的軍官打開香檳高歌慶祝,其中一位軍官借著酒興,舉起酒杯,一臉肅穆的說到:“我們應該把彈藥庫裏的所有炮彈打到敵軍陣地上,然後光榮地沉沒!為‘阿芙樂爾’號的死亡之旅幹杯!”
顯然這些軍官認定此次任務的目標是最終決戰,他們決意通過戰死來洗刷恥辱。可先不提此次任務的真實目的是替換部分急需維修保養的艦艇,根本沒有考慮要對拉普蘭進行任何形式的作戰。在停戰談判業已進行,軍官們基於虛榮心和自我滿足所做出的的狂熱表態對和平談判本身即是一種威脅,更不要說這種想法與其說是為榮譽而戰,不如說是為一己之私拉上一船人殉葬。原本就已高度對立和分裂的戰艦一瞬間變得的劍拔弩張,就在這種危險且微妙的時刻,食物問題成了丟進火藥桶裏的火星。
事情的起因是發配給“阿芙樂爾”號的一批罐頭。原本十分期待改善夥食的士兵一看到嚴重膨脹,酸腐臭味撲麵而來的罐頭頓時炸了。特別是當他們得知其他船艦上分配到的罐頭完全正常時,怨恨和憤怒瞬間達到了頂點。
暴怒的水兵們不會知道,這匹罐頭本應該早在幾個月前就被處理掉。某些人為了抹平賬麵虧空,掩蓋倒賣軍用物資的真相,將這批罐頭送給不招人待見的“阿芙樂爾”號處理了。
波波夫海軍上將並未直接參與到倒賣軍用物資當中,但他收受賄賂,任用腐敗官員,並且享受相關者的進貢是不爭的事實。如今由海軍上將自己種下的種子終於結出了惡果,無論他本人是否喜歡,都必須把這個苦澀的果實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