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身而為英雄,不光要有強健的體魄和忍受苦難的毅力,更要有視集體利益大於個體利益的堅強意誌和信念,隻有這份執著和不懼犧牲的品質,英雄才能帶領自己的族群於逆境中奮起,麵對絕望亦戰鬥不息。這種特性的具體表現就是敢於舍棄。舍棄不必要的情感,不被不必要的事情幹擾視線,堅強到敢於赴死,隻留下了對整個種群的愛,為了這份愛不擇手段。
這份愛看似無私偉大,也確實可以做到在複雜極端的環境麵前做到毫無留戀,能把“超人”的特性發揮到極限,但其過於純粹。
在慘烈的戰爭甚至末日廢土之類極端環境下,唯有靠“純粹”才能生存下去,但“純粹”的另一麵是狹隘,即拘泥於自身的立場和信念,無法寬容和客觀的看待問題。這種過於堅守自己的正確很可能會在接下來的領域中導致錯誤的選擇。
為了確認他是否具備進入下一個領域接受試煉的資格,
“你……願意原諒‘李林’嗎?”
個體即群體,群體即個體。
李林的所有行為,其產生的後果及相關責任,全都可以算到情感記憶模塊中的亡靈們身上。
這不是什麼連帶責任,沒人會接受“砍人的是右手,左手是無辜的”之類的邏輯,包括羅蘭在內所有受害者都有資格怨恨他們,同樣也有拒絕原諒的權力。
羅蘭沉默了一瞬。
在短暫的片刻裏,一路走來的回憶在心中翻湧,經曆了眾多的邂逅與分別,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準確描述此刻的心境。
“我……想,我真的,能……”
不是勉強自己硬說出違心的話語。
那是發自肺腑的感言。
沒有怨恨,沒有激動,隻有疲憊。
羅蘭並不想要戰鬥。
置身於不戰鬥就活不下去,或是看不下去,隻能用戰鬥去解決的狀態之下,他根本無從選擇。
他隻能戰鬥。
說到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無疑就是李林。
“為何不怨恨,為何不憎惡和埋怨,為何——仍能原諒?”
原諒……?
羅蘭蹙起並不存在的眉毛。
“其實那應該不能算是原諒吧。……隻是我不想去怨恨,怨恨沒有任何意義。”
羅蘭知道,有人會把這當成是他腦子有毛病的證據,也有人會指著他的鼻子罵“聖母癌”。
他知道必然會有人有這樣的反應,那些人是基於什麼做出反應,他大概也知道。
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去恨,在接觸了那段不為人知的曆史之後,他也無法去恨。
怨恨與憎惡不會產生任何正麵的作用和意義,不管怎麼去怨恨,怎麼去聲討和複仇,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回來,怨恨的對象也不會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和酸楚。
怨恨的盡頭隻有無盡的空虛——他已經再清楚不過。
更不要說——
“我不想因為怨恨,墮落成怨恨對象的模樣。”
那不是故作姿態,也不是自命清高。
那是在看完了蓋亞、阿賴耶識和李林的悲劇後,作為一名後來旁觀者的一絲矜持和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