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達維就像老了好幾歲一般,精矍的眸光也暗沉下去。
心灰意冷的絕望也不過如此。
看到他落寞的背影,遲遲瞬間就哭了出來,她拚命掩住自己的嘴巴,似乎怕著哭聲召回蘇達維。
“其實,我又何嚐不想看到一個健健活潑寶寶出世呢。”
你哥是我這輩子唯一想洗淨浮華,甘於平淡的男人。
“我哥他是真的盼著和你生一個孩子。”我特地在“你”字加重了口吻。能與相愛的人延續後代是幸福的。
有次我坐蘇達維的車上班,蘇達維看著幼兒園上學的孩子,無比憧憬地:“或許我家寶寶在嚷著也要出來玩了,你說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蘇達維忽略了那時遲遲的小腹平平如也。
遲遲默然哭泣。
“再考慮一下,現在還有時間。”
滿目淚花。可眼眸的神光依然決絕如鐵。
“我們家的女人是被詛咒的女人。”她淒然地笑,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在空中。
我百般不是滋味,但沒深想。
一個是蘇家的下輩的骨血,一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種兩難的處地,我頭緒紛亂如絮。
最終我還是陪著遲遲去了醫院。
漠然的婦產科醫生冷著臉問遲遲是不是已經決定要流掉孩子。
遲遲堅定地點頭。
哪怕達維無法理解,這個孩子也是不能留。
那醫生突然詭異地笑,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等以後生不了孩子就開始後悔吧。”
一番話簡直讓她心如刀割,“能懷上達維的孩子是多麼夢寐以求的事情。”
蒼白的醫院牆壁掛著同樣淺色調的背景板,看得人心涼涼的。
“你們進了醫院嗎?”蘇達維。
我坐在冰冷的長凳上,扭頭看了裏間緊閉的簾子,喉頭有些艱澀,回了四個字過去:“不好意思!”
遲遲心意已決,我無法再多說什麼。
蘇達維沒有再發信息過來。
遲遲也還沒有出來,我心裏堵得慌。打算跑長廊窗戶旁邊換下新鮮空氣,可移步間,兩抹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入眼簾。
傅知靖身畔依偎著的可不是高挑纖麗的綰綰。
似乎有什麼被粗暴地撕裂,難堪、震驚,還有……心痛,亂七八糟的情緒一下鑽入腦海。我有些懵,忙扶住牆壁,不讓自己暈眩倒地。
他的忙就是陪伴綰綰來婦產科?
傅知靖說謊什麼時候這樣渾然天成了,還以為,幸福唾手可得了,沒想到都是他一手營造的假象,他依然愛著綰綰,隻是礙於她早有家室,不便奪人所好,如今……終於私下了那張謙謙君子的臉皮了嗎?
我閉了會眼睛。
手機因為剛斷電話不久,還握持在掌心,溫熱。
她以為自己會慌到連他的號碼都調不出來,可是,“傅總”的號碼變戲法般自動躍入了屏幕。
原來,是他打電話過來的!
我冷笑,這個時候還真心有靈犀!
“乖,我今晚有事,可能會晚點回來。”
“好啊。”我不追究深問。
他似乎是要掛電話,我忙截住他說再見的話頭,“傅總,你平時應該挺累的吧,那……再費盡心機去導演一場感情戲,會不會更疲倦?”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個時候還能保持假麵,真不愧曆練過的情場高手。
“你脖子上那條圍巾什麼時候能還給我?”
那是我第一次笨手笨腳地找嘭嘭學著織圍巾,我學習能力一向很不錯,但獨獨缺了手工活的天賦,花了一個月才織好。聖誕節送給他的時候,他笑著說:“我傅知靖這輩子可沒收過這麼醜的禮物。”
我臉一黑,要搶回,他又道:“不過再醜,也能溫暖我整個冬季。”
於是,那條針腳粗糙的圍巾就整天裹在他的脖子上,甚至出席了許多媒體論壇。
不能回憶,眼淚崩潰而下。
他帶著我親手織的圍巾,扶另外一個女人診婦產科,是安胎還是流產呢?
我突然嗬嗬傻笑。
“傅總,繼續往前走,周末見!”
手術室門口,遲遲正扶著漸漸凸出的小腹,朝我微笑。
不待傅知靖開口,我掛掉了電話。
既然已做了決定,那也不必吵得人盡皆知。兩人相處還算和諧,這份尊重,他值得擁有。
他時光不悔,那我就成人之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