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氣韻非等閑可得,可通過什麼樣的經曆才能做到這般古井無波?
撫了撫胡須,心中暗道,怪不得陸荊輝那老家夥對自己的兒子孫子都不怎麼關切,卻對這個孫女上心得厲害,老家夥的兒子且不說,那兩個孫子卻是各有各的脾氣和想法,尤其是了解深了後,差不多能猜到一些,他們打的算盤。
但陸錦年,話語嫣然,言笑晏晏,卻連她擺出的表情,究竟是真是假都琢磨不透,更遑論她在想些什麼,打算些什麼了。
倒是現在這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更加切合她自身的狀態,卻悵然虛浮得讓人忍不住揪心得緊。
竹林清淺,一時竟隻餘風聲劃過。
過了一會兒,陸錦年才打破平靜苦笑道,“前輩,是爺爺特意拜托前輩試探晚輩的麼。”
反敗為勝的棋局什麼的,都不是重點,隻是越是險局,越要費心思謀,越能將執棋人的心思、手段、習慣暴露出來,林溫元是在借與她下棋為由,在以棋觀人,來揣測她。
林溫元並沒有被拆穿的尷尬,隻是點點頭。
先前下棋時,他和陸荊輝聊起陸錦年,他第一次見這丫頭時,隻是覺得這丫頭才思敏捷,做得炒冬筍又很合乎他的胃,是個不錯的後輩,但聽陸荊輝說起,才知道這丫頭省心是省心,卻並不能因為省心,而省卻擔心。
四年前因為陸墨亭被匈奴人打傷,就能親赴戰場替父報仇,甚至帶著幾個兵把匈奴打得丟盔棄甲,說不服可不行。
謀略、勇氣、各種才能和知識儲備,無一不是上佳人才,好像什麼都能做得很好,可就是這樣的人才,好像並沒有特別喜歡做的事。
整天看似悠悠哉哉,思考的卻並不比旁人少,甚至更為詳盡周全,但她謀略的這些,都與她自己的利益無關。
也正因為與她無關,才讓人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要做什麼,身邊的人更不知要如何幫她。
陸荊輝很為這個孫女的能力驕傲,可難免又覺得,這個孫女缺乏真實感,無聲無息的就這麼厲害,也很容易無聲無息的便沒有了。
林溫元沉吟道,“該說你危機意識太重,還是太沒安全感,按理說你家生活環境不差啊,隻要你說一聲,要什麼會沒有,要做什麼,都能給你鋪好路。”
“可你從來沒要求過,還是你覺得要求也無用,根本不相信你爺爺、你爹爹、你哥哥,乃至你叔父一家的能力,認為他們護不住你?”
“麻煩前輩幫晚輩轉告爺爺,我知爺爺是為我好,但我沒有任何不信任的意思。”
陸錦年抬眸看著林溫元,視線卻仿佛並沒有落在對方身上,眸中陰晦混沌,目之所及,盡是虛無,可以吞噬化解一切,有像是連同眸子的主人一同回歸虛無。
無端看得人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