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嵐聞言一愣,原本想要往前邁步的動作也因此停了下來,眼神之中泄露出來丁點狐疑,視線在那忽然出現的僧人身上打量著。
敖戰不露聲色地將青年重新遮擋在身後,皺眉看了一眼對方脖子上掛著的檀木珠串。
那僧人麵相年輕,身材高大,一身樸素布衣也穿的極為嚴整,腳上穿著的木屐竟是沒在草地上留下半點痕跡……結合方才他能夠用木珠打偏匕首的動作來看,想必身上的功夫也低不到哪裏去。
幼鹿乖乖窩在他的懷中,腦袋上隻冒了一點尖的鹿角還不住地蹭著和尚的粗麻僧袍,神態很是依賴。
敖戰單手緊握成拳,神情防備,見到對方躬身施禮,也不過是麵無表情地後退一步,拉起青年的手腕,不作回應。
年輕僧人並未計較麵前兩人的冷淡,隻是朝著較遠的那名青年點點頭,輕聲道了句:“失禮。”之後跨出一步,蹲下/身將懷中的幼鹿平穩地放回到地上。
待到安撫好情緒略顯焦躁的靈鹿,和尚這才從身後背著的布袋之中掏出一枚兩寸長的圓肚瓷瓶,掀開瓶口被紅布包裹著的木塞,從中倒出些許棕黃藥粉至掌心。
緊接著便並攏兩隻手指,沾了藥粉,動作輕柔地將其覆蓋在幼鹿前蹄的傷口上。
小鹿似乎是被藥粉刺激得有些疼了,發出細嫩的幾聲鳴叫,卻不大掙動,隻是乖乖地躺在草地上,讓僧人替它療傷。
眼看著幼鹿前腿上皮肉外翻的猩紅傷口一點點被藥粉覆蓋,張青嵐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另一邊瞥了瞥,隻覺得自己右手上的刀口也在隱隱作痛。
見對方似乎無意攀談,敖戰麵色稍霽,鬆開了握在青年腕骨處的手,幾步上前,從樹幹上將匕首拔下來,回到張青嵐身旁,將刀柄遞至對方掌心:“走。”
張青嵐向來對於敖戰言聽計從,接過匕首之後便點了點頭,邁步走到男人身邊,隨手將匕首重新推入刀鞘之中,收進了自己的衣袖裏。
隻不過就在兩人一齊轉身,正準備離開之時,剛剛為幼鹿療傷完畢的和尚站起身,開口道:“兩位施主請留步。”
和尚嗓音溫和,態度有禮,隨即道明自己的意圖:“貧僧見這位小施主身上還帶著傷,想來也不宜馬上上路。”
敖戰聞言回身,帶著審視的目光掃過對方的慈悲眉眼,冷聲道:“你待如何?”
張青嵐則站在另一側抿唇不語。
就在此時,原本還隻是俯臥在僧人腳邊的幼鹿忽然發出一道細聲細氣的鹿鳴聲,被紗布包裹住傷口的前蹄抬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黏在了和尚腿邊,親昵地蹭著腦袋。
僧人見狀低垂下眉眼,輕聲誦了句佛號:“貧僧身上碰巧帶著些傷藥,施主可暫時停留片刻,待到將傷口重新包紮,再上路也不遲。”
話音落下,惹得二人動作齊齊一滯。
張青嵐知道自己身上穿著的是敖戰的外袍,過於寬大的衣袖垂落,碰巧遮擋住了右手上正裹著草藥碎渣的傷口,從外表上看,應當是同尋常人無異才對。
這和尚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上帶傷的?難道他還能透過衣袍視物不成?
張青嵐反應過來之後眼底頓時染上防備神色,目露狐疑。原本藏在衣袖之中的匕首重新振落至掌心,刀鞘都已經推開了小半。
和尚仿佛是感知到了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的氣氛,表情卻依然平靜如水。在心裏感歎江湖客果真防備之心甚重,麵上則絲毫不顯。
敖戰神色陰鬱,放開靈識朝著對方試探而去,卻不知是法力尚未恢複還是旁的緣故,隻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屬於佛門的一身罡氣,修為則像是被刻意模糊隱去一般,看不真切。
“二位施主別誤會,”年輕和尚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淡然道:“貧僧隻不過是略懂醫術,加上天生嗅覺遠超常人靈敏,方才嗅到了這位小施主身上的血腥氣罷了……並非有隔空視物之能。”
張青嵐隻站在那和尚麵前幾步,聞言思索片刻,忽然便放鬆了表情,神態一片波瀾不驚。薄唇輕抿,衝那和尚拱手作禮,隨即包攬道:“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請問師父德號上下?”
年輕僧侶雙手合十示禮,溫聲道:“貧僧法號玄瀾。”
敖戰雙手抱臂,冷臉站在一旁看這兩人一來一去,一言不發。
玄瀾朝著二人點點頭,緊接著便從自己的布包之中拿出來另一瓶傷藥,對著張青嵐道:“小施主,你身上的傷……”
還未說完,便被敖戰一聲輕嗤打斷。
沒等張青嵐回應,便看見那身著黑金窄袖長袍的男人冷著臉往外走出兩步,一個鷂子翻身,半靠坐在一旁大樹的粗壯枝椏上,故意別開臉,假作眺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