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慘烈畫麵加上難聞的腐朽氣味,當即嚇得一名海卒驚叫出聲,令人忍不住後退幾步,極度想要奪門而逃。

敖戰臉色難看,下意識地抓住身旁青年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後。之後默念口訣,招來陣陣狂風,將屋舍的門窗悉數吹開,將那股過於濃鬱的腐屍味道從房間裏驅散。

張青嵐站在敖戰身後,望著眼前的怪異場景,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卻又很快收斂表情,握著撥浪鼓的指尖一點點收緊,擰眉打量著斜前方的幹屍。

這民居空間逼仄,容不得太多人同時進入,敖戰隻得吩咐幾個海卒先出門把守,隻留下兩人,同他繼續往前。

張青嵐從袖中掏出來兩枚清心符,分發給身後的兩名蝦精。

隨後才跟上敖戰腳步,一同走到了距離房門最近的方形木桌前,仔細觀察起來斜倒在桌上的幹屍。

幹屍身材幹癟、骨瘦如柴,兩頰深深凹陷,整個上半身僵直如木板,竟是直直靠在桌沿處。右手微抬,拇指同食指作彎曲狀,中間留下一個圓形孔洞……就好像是臨死前還在握著茶杯一般。

已經成為空洞的眼窩徒留黑黢黢的一片,目視前方,嘴裏的牙齒也掉了大半。

張青嵐抬手捏住那木桌一角,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桌角掰了下來,同一時間隻聽“嘩啦”一陣輕響,桌角在他的掌心碎成了齏粉,暗黃色的粉塵正沿著指縫不停漏下。

撚動幾下指尖沾上的粉塵,青年麵色不變,淡定垂下目光,仔細打量片刻:“……奇怪。”

敖戰就站在他身邊,正試圖從幹屍身上穿著的粗布麻衣裏尋找線索,聞言直起腰,沉聲問道:“如何?”

“不止是人變成了幹屍,”張青嵐將手心裏剩下來的木屑遞至敖戰眼前:“即便是死物,如今也是這副被侵蝕風化已久的模樣,一觸即碎。”

敖戰伸手,頗為嫌棄地沾起來一小撮木粉,揉搓幾下便從不知道何處扯來一方織錦手帕。

隨即率先捉住了對麵青年的右手,隔著布巾,冷臉大力揉搓幾下,直到將些烏七八糟的粉塵擦幹淨,輕嗤一聲:“什麼玩意兒都敢直接上手……你還真是不嫌髒。”

張青嵐眨眨眼,聽話地抬著手任憑敖戰動作,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寫著無辜。

一旁的兩名海卒分別探查了剩下的幹屍,均在屍身旁發現了同樣的狀況。

張青嵐看著床榻上麵明顯矮小不少的屍體,輕歎一口氣。從敖戰手裏接過來錦帕,將手中殘破的撥浪鼓包起來:“這是那天晚上,咱們在鎮上見過的一家人。”

敖戰“嗯”了一聲,隨即示意海卒將三具幹屍統一搬到床榻上,一字排開。

這時候才看清每人身上的衣物不同,最右盤發的女人身上穿著粗布長裙,中間的小孩則光著雙腳,腦袋兩邊分別紮了發髻,肚兜上破了個小口,露出底下黝黑幹裂的皮膚。

蝦精從腰間刀鞘抽出一把鋒利匕首,在眾人注視下上前一步,按照敖戰吩咐,將幹屍手腳處均劃開一道約莫兩寸長的窄口。

發現皮膚底下的血肉早已經變得如同幹柴般僵硬,紫黑一團,連帶著骨頭都變得幹燥酥脆。

詭異的是,隨著時間推移,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竟一點點滲出來腥臭液體,彙聚滴落在床榻之上,形成暗紅色的一灘。

敖戰見狀當即放出靈識,卻感知不到一絲生息。

活物死後本應有一絲魂靈氣息殘留,如今整個洛遷鎮卻是空蕩一片,無論是肉眼觀望還是靈識探知,結果都是一片死寂。

“這鎮上已無活口。”敖戰篤定道,稍稍抬手,示意海卒收回匕首:“人都已經變成了幹屍,三魂七魄也均無彌留。”

兩名海卒膽子小,聽完之後紛紛打了個冷顫。

張青嵐麵不改色,聽到敖戰這樣說,反而特意俯身下去,盯著床榻上的血跡仔細觀察。

用黃紙將食指指腹緊緊裹住,張青嵐伸手沾起來星點血漬,遠遠嗅聞幾下,一股血腥味便直衝而來。

若是仔細分辨,還能在其中嗅出來絲縷的藥材味道,隻不過之前被濃鬱的腥味遮掩,叫人一時間不能察覺。

將自己的發現同敖戰說清,張青嵐將符紙從指尖解下來,幾下結印,引出無根火將黃紙燃燒殆盡。

符灰落在那灘血跡上,很快將血漬凝固,其上的腥臭氣味也悉數消散,隻留下符灰的淺淡檀香。

“還有一點讓我十分在意,”張青嵐從懷中掏出羅盤:“倘若這些真是死去已久的幹屍,為何將皮肉割裂開來之後卻仍會不停流血,況且那血跡看起來還十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