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判祖打破了屋中的沉寂,幹澀道:“我知道你‘醒來’之後,便想將血玉玲瓏親手送給你,可是沒想到中途出了岔子,導致我現在隻能空手來見你,唉。”
“你若是不來見我,豈不是更好?”張若昀淡淡道,“我隻是張若昀,一個在這裏長大的女孩子,這間屋子便是我十八年所有的記憶,至於其他的,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血玉玲瓏,也許交給那個女娃兒會更好……”說到這裏,張若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她根基深厚,又是龍虎山掌教,如果青仙子注定隻能有一個的話,也許她來做這青仙子,比我會更合適。”
“可是您才是如假包換的青仙子,而她不過隻是您的複製品而已,你……你才是……”
“不要說了。”張若昀望向窗外,看見在屋頂上孑然而立的法海,淡淡地道:“你看到窗外的那個人了嗎?”
判祖心中自然清楚張若昀指的是何人,點了點頭。
“你怕他嗎?”
判祖猶疑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乃是贏勾之身,而你當年也是九世惡人之身,甚至可以說,九世惡人,比他贏勾血脈不低半分,甚至更為珍貴難得,但是為何現在卻成了雲泥之別。”
判祖苦笑一聲道:“恩師他功參造化,神通智慧天下無人出其之右。”
“你錯了。”張若昀緩緩搖頭道,“你不如他,並非你資質造化比他差了,而是你動了情。”
判祖嘎然道:“難道恩師對你不是情深義重,否則又怎會生死相隨,簽訂血契。”
“當年我也曾以為如此,但是自從我見過你之後,才知道我錯了,對一個人動情不動情,不是要看他如何去做,而是要看他的眼睛。”張若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法海三十年入道,三十年入魔,三十年入佛,對他來說,佛、道、魔都是一種修煉,而感情,也是修煉中的一種,他對我動情越深,便越是無情。而我、你,甚至唐方,都隻是他修煉的一種器具而已。法海三十年入道,可絕喜怒哀樂四欲,入魔三十年,可絕驚、怖、懼三欲,入佛三十年也絕淫欲,但是還是三本欲是他如論如何也戒不了的,隻有靠別人如刀一般砥礪,而我對應的就是情欲,你對應的就是憎恨,唐方對應的就是嫉妒。法海隻有真正斬斷了這三欲,才能真的成為他心中所想達到的那種完人,也就是無情無欲的行屍走肉。而當真有一天他成功了,我們三人都會被他棄如敝履。”
判祖搖頭道:“我還是不懂,我知道法海為了等你,足足到廟中呆了好幾個月,他對仙子的那份感情,絕難作假。”
張若昀看著判祖,道:“所以,你不如他。”
判祖點頭道:“如果一個人心中連一點牽掛都沒有,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張若昀長歎一口氣道:“我原本以為你得了十惡之身,會有明悟,看來你終究還是不如他,情之一字,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嗯。”判祖輕輕點頭。
“也難怪,為判者,生於罪孽,死於情傷,對於你們判師一族來說,這也是命中注定的結果。”
“我願意為仙子隨時去死。”判祖斬釘截鐵道。
張若昀盯著判祖,道:“所以,你成不不了法海,成不了天,因為你心中不能明悟一個道理,天若有情天亦老。”
判祖愣住了,忽然張若昀臉色緩和,難得露出一絲微笑:“當然,這也就是為什麼你在屋裏,而他在門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