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模擬(1)(1 / 2)

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這個研究所,具體多久我也記不清了,隻覺得很久。我受夠了這裏刺鼻的消毒水,我也受夠他們的和衣服一樣蒼白的表情。或許他們從來不會把人當人看,而是標本,表麵上對你笑一笑,其實早在心裏把你解剖成幾十塊。所以,我出來了,遠離這個沒有人情味的研究所。自然我不是逃離這裏或者甩手不幹,我隻是難得獲得了一天的假期。

外麵的空氣也並不新鮮,漂浮著汽車尾氣和塵埃,但比裏麵好聞很多。或許我真的在裏麵呆太久了,我甚至忘記了車站是在左手邊還是右手邊。外麵很喧鬧,到處揚起吵鬧聲和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還有不耐煩的死機按響的喇叭,我很喜歡。至少能讓我感受到不是孤單的,不像那該死的實驗室,隻有劈裏啪啦鍵盤聲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很悲哀,我沒有家,父母早就死了,甚至老師留給我的最後一份產業也被無恥的開發商夷為平地。去哪呢?每一天我都期待放假,可真的放假了,我卻不知道怎麼做。我像在監獄裏麵呆了太久了的犯人,被人管教慣了,真正獲得自由,卻不知道怎麼享受自由。說實話,這幾年來,我隻去過兩個地方,療養院和研究所。研究所是為了工作,療養院是我住的地方,算是研究所分配給我的福利吧。盡管名字很不好聽,像重病人或者風燭殘年老人該呆的地方。不過我不在乎。我沒有婚姻的負擔,這個世界上我也了無牽掛,我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我隻要那個地方很舒適就行了。看來,我隻有那一個地方可去了。

說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療養院的。排除那裏收留了不少瘋子,他們經常在晚上大呼小叫,吵得我難以入睡。

療養院,我看看站牌,27路公交車的底站。27路是個怪異的車,療養院和研究所也身處兩個怪異的地方:一個在山前,一個在山後。公交車自然也不能從山頂開過去,而是開進市區,在市區繞了十八個彎後,再開到山後的療養院去。每次我沒到療養院就吐得七葷八素,司機的車技和路況也不架勢,這一路過去跟坐碰碰車沒有任何區別。每次我都想翻過這個山頭直接走到療養院去,可這座山頂偏偏有個軍事雷達站,不允許任何人通過,於是我隻能尷尬地接著坐27路。

想起公交車,我又不想去療養院了,畢竟我隻有一天的假期,我不想現在吐著過去,晚上吐著回來,把自己折騰個半死不活。

可我又能去哪呢?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還是去療養院吧,至少我可以看看那些老朋友。不知道那幾個正在苟延殘喘的老頭還在不在,不知道那幾個分不清自己是誰的呆子是不是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27路公交車,和以前一樣,和我料想的一樣,把我折騰個半死不活。好在,我活著到站了。高高的鐵絲網把這個療養院圍得像個監獄,門口是兩個提著電棍昏昏欲睡的保安,療養院大門很小,從大小上和堅固程度上都和公寓防盜門差不多,大概怕門開太大了,那些精神病人更容易逃出來。萬幸的是,這裏沒有一個病人逃出來過,一方麵保安措施比較好,另一方麵,這裏沒有什麼變態醫生之類的家夥把病人們逼出去。經過保安金屬探測器的搜索後,我的鑰匙、腰帶和戒指都被暫時扣押,還好手機沒有被沒收。門後是狹長的走廊,沒有窗戶,有點像墓道,墓道底是接待的護士。可能這個通道比較昏暗,護士也顯得皮包骨頭,久久不見陽光的病態,類似林黛玉的病態美。

“稀客稀客!”護士的嘴巴長成一個大o,“你怎麼過來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