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皮囊依舊好看,依舊容易令人心軟。
他慘慘失笑:“還以為自己變醜了呢。”
“怎麼會?你一直都很好看,采訪視頻裏很多女孩都為你尖叫。”
“原來你看見了。”他緩慢放下手,高層的風吹著兩人的衣服,溫敬的裙子飄到了他的掌心,他張開手指,握住了柔軟,“那你還願意嚐試跟我在一起嗎?”
溫敬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她盯著腳尖看,看得眼睛發酸,卻始終不敢抬頭看他,終於等到她鼓起勇氣開口時,他卻突然擠進電梯裏,匆忙說道:“想起來還有個實驗沒有做,我先走了。”
他按著電梯的開關,迫不及待地用指尖點了好幾下。
溫敬看他這局促的模樣,想說的話又咽進了肚子裏。確定數字的確在往下走後,她才慢慢進了門。蕭紫一邊喝湯一邊說:“大博士告白又失敗了。”
她走過去,看見湯已經見底了,踹了蕭紫一腳:“某些人酒後失言,追愛之路又遠一步。”
蕭紫憤然,追上前來打她,她兩下快步閃進房間,落鎖,裝死。直到外邊沒了動靜,蕭紫關門離去,她才打開燈,靠著門緩緩坐在地上。
夜幕中繁星點點,整個城市如火中燒。
她在淬煉這世上的每一絲溫情。
溫敬不知道阿慶和周褚陽之間是怎樣的聯係方式,她也沒有問,隻是到了時間就隨阿慶前往約定的地點——桃花酒坊。
這地方在鬧市區橫七豎八的深巷裏,算是鬧中取靜,沒有詳細的地址,一般人很難摸索過來。這裏窄門小戶,在外頭看著一直是沒有營業的狀態,隻有靠近了,才能在門縫間看到一絲微光。門後兩側的侍應生會拉開門,做出邀請的姿態。一旦進去,門立刻合上。
屋內的光線很暗,繡花屏風隔開的包間裏聲音窸窸窣窣,兩邊都掛著深紅色的紗簾,影影綽綽勾勒出裏間人的身影。走客區是一張擺滿鮮花的長台,台子兩側有一些古書,上方懸掛著紅燈籠,燈籠裏的光線依舊很暗,幾乎看不清任何人的麵容。
這種環境,適合隱蔽在黑暗中的人。
溫敬有私心,私心裏想保護誰,她很清楚。
她讓阿慶先去了包間,獨自一人在樓梯口等著周褚陽。十七八分鍾後,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帽簷低垂。她踩著樓梯飛快地跑下去,在服務生開口之前告訴他們是約好的人。
光線溫柔搖動,她的聲音低飛在空穀間:“看見我不意外?”
“嗯。”他用鼻音回答她。
“為什麼?”
“這地方不像是阿慶選的。”見這環境裏的光實在暗淡,他拿下帽子,溫敬接了過去。
她淺吟吟道:“難道不是故意給阿慶打那通電話的嗎?你應該知道,阿慶會告訴我。”
“我知道。”他垂下手來,眼皮子微微上挑,示意她領路。溫敬轉過身來,樓梯上麵下來個孩子,動作太快險些撞到她。她往後退了一步,直退進他的胸膛和雙臂間。
她索性拽住他的手腕,扶著木質的樓梯,一步步往上走。一個腳步聲重,一個腳步聲輕,溫敬意識到無聲無息或是他的習慣,便刻意把腳步放緩,於是整個環境更顯靜謐和曖昧,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周褚陽的視線不偏不倚停在兩個人的手腕上。
好整以暇,有點興致。
溫敬瞥見他唇角的弧度微微往上翹。
她心裏高興,沒注意輕重,一腳踩上去,舊樓梯咯吱咯吱響,引得樓上的服務生緊張詢問,她尷尬地擺手,正要解釋什麼,後麵的身影大步一跨走到她前麵。溫敬還怔愣地看著突然鬆開的手腕,未反應過來,另一隻手已經被他握住。
他手掌很大,包裹住她柔軟纖細的手指,虛握之後鬆了鬆,調整到最合適的姿勢,再度握緊,然而隻是一瞬。
在進入包廂前,他還是鬆開了手。在進入包廂後,他們安然無恙,彼此陌生而熟悉。
阿慶見到周褚陽很高興,抓著他問了許多,他隻挑揀著回答,比如問他這些天去了哪裏。
他緩慢地說:“在北部轉了幾個城市,沒找到合適的活。聽說你們都來這兒了,我也來碰碰運氣。”
“不回家娶媳婦啦?”阿慶好奇。
溫敬也好奇,抬起頭來看他,目光熾熱。
“嗯,媳婦嫌棄我條件差,早跑了。”
“你這條件她還能嫌棄?”阿慶端起一小杯白酒,一口悶了,“那……那讓我這樣的到哪兒去找?”
“好人總能找到。”溫敬說。
周褚陽眉眼含笑,夾一筷子菜,瞟一眼她,繼續悶頭吃。
“什麼才叫好人?我這種老實本分的算不算?”阿慶自嘲,“太好的人也不會被善待,我總覺得這個社會是殘酷的。”
不知是遇見了什麼事,阿慶這一番話說得實在辛酸悲苦。
溫敬打趣:“給我做司機不開心?”
“不是,哪能啊。”他撓撓頭,酒杯一擱,苦笑上湧,“陽哥,我就問你一句話:陳初的事,算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