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曼倒抽一口涼氣，眼前的高鄞明明看得清楚，突然又變得模糊。素來聽聞東宮太子玩世不恭，中庸窩囊，她從一開始便知那是他的生存法則，是他不得已偽裝上的麵具。真正的高鄞沉著冷靜，雷霆手腕，謀術過人，蘭曼也是到了這一刻，才辨出一二。
他仿佛擁有無數張臉。謙和的，桀驁的，玩世不恭的，散漫的，癡情的，悲傷的，冷靜睿智的……甚至，心狠手辣的。蘭曼分明看著它們在我眼前變化，卻一點也看不懂高鄞。
“你想用空隱為誘餌，引赫連錚來鳳鳴山，奪取他手中盜走的阿緹舍利子？”蘭曼問。
高鄞沉默著沒有回答，注視著她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似乎代替了他的回答。
蘭曼深吸一口氣，問：“我能做什麼？”
聽到她這麼問，高鄞突然笑了，那笑容極輕極淡，如天外一抹月光，湖邊一縷清風，還未捕捉，便消失不見，“你能做的很多，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蘭曼此刻腦海中一直充盈著空隱負傷的後背，斑駁的新傷與舊傷交錯縱橫，那時的她如何也想不到，原來他口中所謂的修行竟是以血淚換取，自己居然還騙了他，心中頓時慚愧不已。
蘭曼點頭，道：“這件事也有我的過錯。我不該自私地將關乎江山社稷安穩的天下至寶占據，以它來滿足自己的私欲，作為不肯入宮為妃的條件。說到底，天意弄人，我如今還是許給了你，終將還是要與你麵對這一堆爛攤子。再說……”她突然笑了，月光傾倒進她清澈見底的眼眸中，波光瀲灩，迸射出奪人心魄的光輝來。“你曾經說過，事不過三，我可不願未婚夫君因之受罰，自己再一次成為寡婦。”
高鄞定定地注視著她，良久，漆黑的雙眸中閃爍出晶亮的神采，霎時間讓蘭曼呼吸一滯，仿佛那目中光芒直直照射進了她心底深處，無邊的漆黑被豁然照亮，皎潔的星輝輕輕地灑在了她心底沉積的那塊巨石上。
半晌，他緩緩開口：“既然如此，那我隻在此刻對你說一句萬事保重。從明日起，我安排你以東宮書童的身份女扮男裝進入歸元寺中，盡快從空隱口中探知所謂的西域機密是什麼，我也好盡快部署一切，伺機等候赫連錚的造訪，以免最後令這一切都成為敵人的把柄。”
蘭曼鄭重點頭：“放心罷，我去了歸元禪寺一定不會像呆在朝露觀一樣闖禍。”說著，她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脯，更何況寺裏沒有像明真這樣的極品人物。
她難得的鄭重其事的模樣被高鄞看在眼裏，令他想起曾經在蘇州城門上的那個雨夜。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高鄞眼帶笑意地說：“便是保證，也不用拍得那麼狠。看起來，你的胸似乎比在蘇州那會兒小了許多。”
蘭曼惱怒不已：“你！”
高鄞淡然一笑：“我的目測絕不會有錯。”
蘭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