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冷宮女子不停地呼救並揮舞著瘦骨嶙峋的手臂,聲音淒厲,帶著哭腔與嗚咽。她們口中的瘋癲話語使得氣氛陷入一種微妙的狀態,一側的金吾衛觀察了好一會兒蘭曼麵上的表情,請示道:“娘娘下,如何處置這幾個廢人?”
她回憶了片刻,適才刀光映亮臉龐的一刹,似乎看見了前不久剛被貶為庶人的女子,那雙幽怨中透出不甘的雙眼蘭曼一直記得,即使在望著她的短短幾秒,也掩飾不住心底刻骨的恨意。
“既然你說她們是廢人,那便讓她們成為真正的廢人罷。劉統衛,若夜裏做了什麼噩夢,千萬記得是你一時失言害了他人,怨不得旁人。”蘭曼一邊說著,一邊往更幽深的屋內走去,表情淡淡,“動手罷。”
轉身回頭之際,淒涼的月光照得整片屋宇又明晰了幾分,耳朵裏傳來刀劍起落的聲音,微弱的呼救飄蕩在幽深似海的宮牆中,將月光染紅了幾分。
“皇後,您這又是何苦?”波嬤嬤在一旁語重心長地問道。
“月高高,星寥寥,拂微風,雲飄遙。孤江邊,心邈邈,兩世牽,誰人曉。回首間,幾多歡笑昨夜天,殘憶追舊年。而如今,人事早飛遠……”耳旁隱隱傳來歌聲,亦真亦幻,她靜靜地聽著,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乳娘,一切是不是,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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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毀於一場大火,欽天監的司命言說此非吉兆,蘭曼問如此說來那便是凶兆之意,司命模棱兩可地含糊,言說似也不是。
高祖建宮,滄河分宮四方八位,紫宸、含元坐鎮中央,俯瞰皇宮錯落宮群,依照風水,是為陰陽。紫宸為天,性陽,含元稱地,屬陰。陰陽相調,皇室乃至大周得以和順。屬陰之地毀於火中,乃是悖論,紫宸煢煢獨立,有失陰陽之理。
搞星象八卦之人說起風水總是喋喋不休,蘭曼看著殿下唾沫星子橫飛的司命,百無聊賴地用手指輕叩椅邊扶手,隨著他的話語打量起這座她住了許久的宮殿,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語:“大人說紫宸殿性陽,那本宮一介女子住在裏麵,豈不是也是有失陰陽之理?”
上一秒還說的天花亂墜的司命,在聽到蘭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語之時登時愣在了那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娘……娘娘饒命!”
“此話怎講?大人學富五車,教本宮佩服。此番話倒是提醒了本宮,重修含元殿一事放不得。雖如今本宮與皇上住在一起,本就有違禮製,若是在因小失大,怕本宮也會落下罪怪。大人既然對宮殿風水頗有研究,那麼修葺一事便交給大人代勞,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蘭曼對他展開一抹微笑,語氣仍是淡淡。
看著她笑,司命許是覺得自己眼花,趕忙擦拭了幾下,確認皇後依舊看著他微笑,連連磕頭結巴道:“是、是……是!臣、臣遵命!”
蘭曼臉上笑意更深:“本宮希望含元殿在本宮生辰之前完工,不知大人辦不辦得到?算來還有些日子,大人定要將此事辦妥了,不然……”她的目光一凜,嚇得司命立時打了一個哆嗦。
“若是辦不妥,本宮就送你去陰曹地府給鬼魂講這些風水陰陽罷!”
一群烏鴉從含元殿破敗的屋宇中飛出,撲棱著漆黑的翅膀,在天空盤旋,做出孤厲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