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埋頭寫字,夏子衿撐手讀書,這樣冷的冬日裏頭,爐火在燒著銀碳,冒著劈劈啪啪的火星子,香爐裏頭的鵝梨香悠悠地飄散在屋子裏頭,也算是十分舒適愜意。
屋門輕輕叩響了幾聲,小葵放下毛筆碎步而至門邊,吱呀一聲拉開黃梨木門,便被風送進了幾片雪花。
“夏總管,是你呀。”小葵搓了搓發冷的手臂,笑眯眯道,又忽地瞧見夏晟卿身後還藏著一人,待看得真切了,便是臉色一黑,冷哼一聲。
夏晟卿自是知曉小葵突然地變臉,他無奈地瞧了瞧身後仍舊是對他寸步不離的茯苓,幾次三番將她送回去,她又自己個兒跑回來,仿佛一塊粘人的狗皮膏藥,撕也撕不掉。
夏子衿撐額看去,自然是瞧見了對夏晟卿不離分毫的茯苓,秀眉微微皺起,心中不悅,自從上一回在夏晟卿院子裏頭瞧見茯苓,她便已經是心中埋了一個疙瘩,後幾回夏晟卿來尋自己,她也每回都要橫著,好不容易上一回沒瞧見她,以為夏晟卿已是將這宮女處理好了,不曾想今日又瞧見了她。
“你又來咱們墨生園做什麼?咱們這兒可不是什麼閑人就能隨意踏進來的!”小葵比不得夏子衿的忍耐,最是心直口快,瞧著茯苓緊巴巴跟著夏晟卿的模樣就十分地厭惡。
起初她也以為夏總管與茯苓是對食,後幾回她卻看得明白,夏總管分明也是對這女子的死纏爛打毫無辦法。
夏子衿同樣是不悅地撐首看向茯苓,雖然並未厭惡,眼中的意思確是明明白白地擺出來的。
茯苓忽閃著眸子,躲在夏晟卿身後探出身來,垂首對夏子衿一拜。
“明珠公主,奴婢受夏總管恩惠,已是決定做牛做馬報答,能夠伺候夏總管,即便為奴為婢也甘之如飴,夏總管到哪兒奴婢便伺候到哪兒,還請明珠公主莫要怪罪奴婢,奴婢隻是想要對夏總管盡心,並未曾有過與公主爭什麼的意思……”
茯苓一番話說得低聲下氣,卻令夏子衿分毫也感受不到她有多麼與世無爭,反而是有些暗暗指責自己容不下人。
夏子衿不由得好笑,夏晟卿是宦官,並不是正常男子,難不成這茯苓還想要學別家園子裏頭的姨娘太太,伺候得夏晟卿事無巨細,好向她討要這點兒名分不成?
“茯苓。”夏晟卿冷冷地道了一聲她名,眼中已是含上了警告之意,茯苓三番五次地在夏子衿麵前將他與她的關係攪和得不清,已是令他十分惱怒,若不是月靜安要他不可輕舉妄動,他是一日也不想忍受這個幾近瘋狂的女子。
茯苓聽得夏晟卿冷冷一言,眸子微微暗淡了幾分,垂下頭去不語。
“也罷,晟卿來得正好,本公主正有事情與你商議。”
夏子衿揉了揉眉角抬眼道,又忽地停住,瞟了一眼還站在夏晟卿身後一動不動的茯苓,淡淡吐言:“你愣著做什麼,既然要做晟卿的下人,就要懂得規矩,去門外侯著。”
茯苓咬著唇瓣,抬頭看夏晟卿,卻隻看見他硬朗的眉目與好看的棱角皆是向著夏子衿,沒有分毫要袒護自己的意思。
“奴婢……”
小葵瞧著茯苓這副模樣是氣不打一處來,蹭地一聲便打開了房門,拖拽著茯苓的胳膊將她推出了屋子。
“奴什麼奴,主子們談話哪兒有得你插嘴的份,既是你自己要死皮賴臉地跟著夏總管,就得知曉知曉自己的身份!”
說罷,小葵便嘭地一聲摔上了房門,險些夾了茯苓的鼻子去。
屋子裏頭沒了茯苓,仿佛連氣味都清淨了不少,夏子衿緊繃著的唇角忍俊不禁地上翹了幾分,望著小葵那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本公主還從未見過小葵這樣有氣勢的模樣。”
小葵被夏子衿這樣一打趣,自是臉頰紅撲撲地吐了吐舌頭道:“奴婢隻是替公主說話才硬氣了些,公主不要責怪小葵逾越才好。”
夏子衿自然是不介意小葵能硬氣些,若她能改改氣性,讓別的宮人對她也忌憚三分,這樣自己也不必時常擔心她那迷糊的性子受人欺負。
“公主要與我商議何事?”夏晟卿看向夏子衿笑得好看的眸子,心情也好了幾分,撩起前袍坐於小葵搬來墊著軟墊的圓凳之上。
夏子衿坐直了身子,也是想起了正事,雙手放在膝上緩緩道:“本公主聽小桓子稟報言道,他派在夏子琦園子裏頭的線人傳來消息,越貴妃與夏子琦似乎在謀劃些什麼,這幾日更是走動頻繁,那線人位份不高,又不敢貿然上前打草驚蛇,隻能在屋子外頭聽牆角,隱隱約約聽見什麼閩彙村,什麼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