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夏日的黃昏永遠是美妙的。那肜紅的斜陽,那咿呀成韻的蟲豸,還有叢莽、犄角裏的愛情。它們共同構成一幅生命交輝的燦爛圖畫。
接連幾日,江林被小木屋的主人迷惑得暈頭轉向。如同閱讀一本韻味無窮的書,起初,他隻是被書名、封麵和裝璜吸引。接著,扉頁上有兩句纏mian悱惻的詩句。翻開頭一頁書,竟然立意新穎、出言不凡。再下麵的內容,便將他的心漸漸溶入其中。後來,他就和書的作者一起思考、一起歡笑、一起悲傷,而不能自拔了。
每次推開小屋的木門,兩人就仿佛進入角色的演員,相互扔開許多煩惱和瑣事,盡量讓對方體驗一個熱烈而又豐富的理性實體。
而開場的帷幕,常常由江林來拉啟。隻見他走進屋來,便全身散架似的、急不可待往床上一躺,長長地噓一口氣,對隨後進屋的杜鵑大發一通厥詞:“啊——,我親愛的小木屋,我又回到了你的懷抱。一天的勞作讓我筋疲力盡,隻有躺到你溫馨的懷抱裏,才能祛散我心頭的憔悴和悲哀。啊!我愛你,小木屋!”
他鳴詩般的開場白過後,杜鵑也款款登場了——
“啊!我的小矮人,你木屋的窗子外麵,白雪公主伸進來一個長長的吻。”
“‘長長的吻’?”江林皺眉、瞪眼,作驚呼狀,吃力地說:“啊——,白雪公主,你的吻纏住了我的脖子!救救我吧,杜鵑阿姨。”
杜鵑臉上的笑容忽地凝固住,板起臉嬌嗔說:“不準叫阿姨!你想把我叫成老太婆呀?”
江林笑著從床上彈起來,說:“誰讓你用童話來敷衍我呢?我可不是小男孩。嗯?——生氣了?哎喲,瞧你這小臉蛋……”他用一個指頭在她臉頰上點一下,說:“笑笑,別生氣嘛。哎,笑笑!”
杜鵑經不住他這麼一逗,“撲嗤”一聲笑出來,說:“好啊,越來越壞了。原來你也是個不老實的家夥!”她發狠似的砸他一拳,忽又認真地問:“哎?什麼時候學壞的?以前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江林狡黠地一笑,說:“你大概沒讀過錢鍾書的《貓》吧。男人,就象錢鍾書在他的《貓》裏說的那樣:心裏的汙穢有如公共廁所。何止是壞呀,簡直象孫悟空有七十二般變化。你可得當心呐。”
“那我不怕。你要是孫悟空,我就是如來佛,專管你這小猢猻!”杜鵑神氣十足地說。
“啊——”江林歎氣道:“我現在知道了:原來女人壞起來,比男人更徹底、更可怕!好好好,看你管不管得住我。……哎?今天該我出題了吧!”
“出什麼?我奉陪到底。”杜鵑說著,也在床頭坐好。
“好啊,是你說的!”江林清一下嗓子,煞有介事地翻起眼皮說:“從前有一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兩個和尚,一個大和尚,一個小和尚。有一天,大和尚對小和尚說:從前有座……”
沒等江林說完,杜鵑就嚷起來:“哎呀,我的江林大哥呀,你把這長了老爺爺一樣長胡子的故事搬出來,打算嚇唬誰呀?”
“嚇唬你呀!”江林“咬牙切齒”說:“嚇不著你嗎?小妹妹?”同時做了個鬼臉。
杜鵑一字一頓說:“嚇——不——著——的!江大哥哥。我剛生下來三個月的時候,咿呀學語就能講給別人聽了。這很沒意思的喲。你可別忘了‘古來萬事東流水’這個哲理呀。”
“嗯——,那好吧。我重來個——絕的!”
“哎,我事先聲明:不準再用‘從前’這種陳詞濫調!”
“那是當然。哎,你聽著啊:話說中國唐代,有一位偉物,”“偉物?——不是偉人?”“當然不是。它名叫:豬八戒……”“哈,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豬八戒有句名言:釣詩鉤,掃愁帚,破除萬愁莫過酒。”“哈!”杜鵑朗朗地笑起來。“你看,呆子雖然肥頭大耳,頭腦木訥,卻能道出這世間的箴言明哲。真可謂:‘孺子可教也’……”江林搖頭晃腦地轉文。“嘻嘻……”杜鵑附上一串唏噓聲。
“別笑!仔細聽啊。”江林一本正經。“有道是千古英雄愛杜康,”杜鵑忍不住笑問:“怎麼,說書先生?”江林不加理會,繼續說:“無論是‘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曹孟德,還是嗜酒如命的劉伶、阮籍、陶淵明或詩仙李白,都是如此。而詩仙尤劇,竟至不飲酒就不能作詩。”——“嗯,李白鬥酒詩百篇。”——“所以我要說:詩和酒是綴在一起的。然而詩和愁怨也有不解之緣。且不說《離騷》的滿腹嘮騷和怨恨,也不說李商隱的諸多寓意別具的‘無題’詩。單就一句:‘悲憤出詩人’,就足以將‘詩’字和‘愁’字連袂到一起。李太白詩曰: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人們不是常稱詩人為‘騷人’嗎?我想其中也有嘮騷之意吧。‘文能窮人’,窮得別無長物,隻有嘮騷。那麼我這道題要求作一首古詩。五絕、七絕、律詩不論,但必須道出‘酒’、‘愁’之意,且字裏行間不準有‘酒’和‘愁’兩個字。怎麼樣?!”
杜鵑聽他講完,皺起眉頭說:“哎唷,你可真狠心哪!這似乎有點‘煮豆燃萁’的味道吧?你看:曹植當年七步成詩,乃是被逼無奈,若其不然有性命之憂。可我既無其才,又無懸發之災,連急中生智都不可能,你叫我如之奈何呀?”
江林不肯罷休:“噢?這麼說來,‘才女’之譽豈非徒有虛名?——算了吧,所謂凡事當謙,過謙即詐。既有其才,又何必恃才傲物呢?”
“嗯——”杜鵑猶豫片刻,爽快地說:“那好吧,遵命就是!”她站起身,黛眉輕蹙,一副不勝其難的樣子,說:“才女不敢當,不過作一首詩我想並非難事。常言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來也會吟嘛。那,我也就來嚐嚐七步成詩的滋味吧。”說著,大大列列拉開架式。
江林一手托腮,將頭支在床架上,眯縫著眼睛乜斜她。世人都說曹植是前無古人的才子,雖命在須臾而能巋然處之,並且作出詩來又能扣弦應境:表自己滿腹經綸、懷才不遇,不能利澤天下的衷情;達兄弟不該手足相殘、骨肉鬩牆的大義。真可說是針針見血,字字珠璣。倘若沒有曠世奇才,腹內空空,又怎麼能於凶險之中從容不迫、慷慨陳詞呢?然而,眼前這個女人也要東施效顰,來個‘七步成詩’。豈不貽笑大方?——嗤!
江林這樣想著,鼻子裏便不知不覺噴出一聲冷笑。
隻見杜鵑裝模作樣、煞有介事地在屋子裏踱起步來。緩緩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她反身回頭,目光炯炯一副神凝氣斂的模樣。然後,隻聽她一誦三歎,吟出一首七絕。聲音抑揚頓挫、情真意篤。
“高朋滿座頻飛觴,深閨紅顏欲斷腸。蕭郎臨期音塵杳,空勞明燭照嫁妝!”
“哇呀!”江林誇張地驚歎一聲,胳膊從床架上顛滑下來。“應口而到!果然是才思敏捷,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杜鵑凜然道:“過獎!”
“不過呢,”“怎麼呢?”“先別得意喲,讓我來驗收驗收。我看看——,哦,是一首七絕,七絕仄起式……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啊,套用一句古語:兩隻蛤蟆跳進池塘裏。”
“怎麼講?”
“撲通——不通!”
杜鵑笑問:“哪兒不通?”
江林答曰:“平仄失諧,韻律不通。”
杜鵑不以為然:“別忘了寫詩的另一個原則:不能因韻害意。詩,是一種情緒,一種誌向。如果處處小心翼翼、循規蹈矩,那你不是寫詩,而是成了小腳老太太。”
“嗯——,有道理。那好吧,放寬政策:PASS!”
“你看其中可有‘酒’字?”
“嗯——,沒有。”
“那麼,有酒嗎?”
“既然‘飛觴‘,那當然是喝酒了。除非他們以茶代酒。”
“‘愁’意,可有?”
“嗯——,也有。女子擇期出嫁,新郎卻沒有來,能不發愁嗎?……那麼,我來給你加一個題目怎麼樣?就叫——《口占一絕》,如果?”
“我看不如叫《無題》更有意味。無題非無題,題旨在詩外。你說呢?”
“嗯!”江林抿抿唇,一揮手說:“你的詩嘛,由你決定。不過,我總覺得此詩所指太明顯,似乎違背了自古以來‘詩貴含蓄’的清規戒律。豈不就,韻味全失……”說著,做個攤手的動作。
杜鵑卻大不以為然:“這也要因人而異嘛。白居易不就有‘首章標其目,卒章顯其誌’的主張?據說,他每寫一首詩都要一句一句讀給老婆婆聽,如果聽不懂,他就會重新改寫。所以他的詩大多明白曉暢、如同白話,並且他的詩在當時也頗受平民大眾的歡迎。曾經被翻譯到日本、東南亞,甚至到過歐洲,至今不衰。可以說是真正的‘人民的詩人’。而唐朝的另一位詩人李商隱的詩,雖然也寫得情致纏mian、意境優美,但用典過於隱晦,難於索解,能夠欣賞的人實在不多。難怪元好問要感歎了:詩家皆愛西昆好,隻恨無人作鄭箋!詩,從來都是抒發qing感、表達心境的載體。如果作者無法通過詩文將自己的情感傳達給別人,那他隻不過是孤芳自賞而已,能有多大意義呢?作詩和做人大概是相通的,否則就不會有‘詩如其人’、‘文如其人’的說法了。同時,這也從反麵說明了一個問題:審美觀的不同、性格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表達習慣。所以我常想:如果世上的女人都如曹先生筆下的林妹妹那般多愁善感、九曲回腸……美則美矣,那悲劇豈不就太多了?
“曹雪芹有句名言:女兒是水做的骨肉。來向男人還淚的。這本身就帶有太多的‘附庸’味道。當然,每個作家都有他所處時代的局限性。這大概就是曹雪芹的局限性吧。他雖然口口聲聲表白要把女人當人看、要使‘閨閣昭傳’,但骨子裏封建男人的本質並沒有變:女人,在他那裏仍然是玩物、禍水。你看,在他筆下,才女佳人一個個美若天仙、縱情情恣意;而下人、婆子則大多卑賤陰險、麵目可憎。可見他並非對所有的女人都一視同仁。而那些所謂的小姐、太太、奶奶們,說到底也就是一群關在園子裏供人觀賞的花朵、或鳥雀,有著美麗的外表,能唱出宛轉的歌聲,可是卻顯得那樣沉悶、無聊和缺少希望。所以說,曹雪芹象當今的某些台灣作家一樣,有那麼點‘女性崇拜’的傾向,崇拜的當然是那些才貌卓越的漂亮女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誰不喜歡賞心悅目呢?他所好的不過是那些年青女人的才色而已,因此那些人老珠黃或地位卑賤的女人在他眼裏,也就如珍珠失去了光彩,成了魚目,要竭力加以醜化。我記得《*選集》裏,對曆史人物的評判有一個基本原則,那就是看他對勞動人民的態度怎麼樣。同情勞動人民的,就是正義的、好人。如果用這個觀點來看,曹雪芹顯然夠不上一個‘好人’。
“曹雪芹曾經借賈寶玉之口說出了一段離經叛道的話:我見了女兒便覺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可是賈寶玉見了幾位漂亮男子:秦鍾、‘香憐’、‘玉愛’,馬上自慚形穢,生出愛慕之心,恨不得整天與他們耳鬢廝磨;後來見了唱小旦的蔣玉菡(即琪官),又甚覺投緣,甚至互贈信物,親愛有加。從作品中來看,這種情形是很普遍的現象,並非什麼怪事。而《紅樓夢》一向被認為是曹雪芹的自傳性作品。於是有人據此推測:曹雪芹是同性戀,至少是帶有同性戀傾向的雙性戀。就象賈寶玉的‘癡’,或者說是女性化一樣。我認為:如果用現代精神分析心理學來解釋,曹雪芹恐怕還有點兒戀物癖。你看,縱觀古今中外,從來沒有哪位作家象他那樣不厭其煩地對人物、衣飾、物件等等,作那樣細致入微的描繪。要是沒有特別的嗜好和研究,是很難做到的;如果是一位傳統意義上的封建士子,恐怕也是不屑於此的。明白了這一點就會發現,曹雪芹的所謂使‘閨閣昭傳’,不過是以‘同性戀’的身份在作女性崇拜的闡釋。是一種感性的認知,而並非理性的覺悟。其間自然揉進了他沒落貴族的傷感和深深的悲劇意識。我想,曹雪芹大概和俄國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是同一類人吧……;但是從另一個層麵來看:五千年文明古國隻出了這麼一個曹雪芹,就很難說是文學之幸還是不幸了。於此可見,將現代心理學導入‘紅學’研究,也是大有文章可作的。題目可以叫:《從賈寶玉看曹雪芹的性別角色》,或者《女兒國裏的男性公民——論賈寶玉的性格成因》。
“當然,在傳統小說作家裏,也不止曹雪芹有這種‘女性觀’的局限性。綜觀四大古典名著,幾乎都這樣。而和他們一比,曹雪芹在女性觀上算是比較進步的一位了。你發現沒有:《三國演義》裏的貂嬋、孫夫人、大喬、小喬等,隻是男人們爭權奪利、建功立業時,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而《西遊記》中的女人,幾乎無一例外是引誘唐僧師徒走入歧途的妖魔鬼怪;到了《水滸傳》中,女人就變得更可怕了,沒有親情,甚至沒有人性。比如一丈青扈三娘,被梁山好漢把一家老小殺了個精光,她卻心安理得被宋江配了王矮虎,和他們入了夥。至於潘金蓮、潘巧雲之流,那就更是罪惡昭彰了。她們一輩子隻為生理上的女人活著,有的隻是魔性和野性。再看看《紅樓夢》裏的女人,除了勾心鬥角、爭鋒吃醋、居心叵測、相互傾軋,還有什麼?胡適曾經把中國的傳統小說分為兩類:第一類是由曆史逐漸演變出來的小說,比如《三國演義》、《西遊記》、《封神榜》和《水滸傳》;第二類是創造小說。象《儒林外史》、《鏡花緣》、《紅樓夢》等。這裏說到了《紅樓夢》,《紅樓夢》既然是創造小說,它就會充分反映作者的思想觀點。所以,我這麼說並不屈解作者。當然,這些也許並不能全怪作者,因為文學除了‘作用於社會’,還有‘反應社會的作用’。這,就是當時人們心目中女人的形象;或者說,當時的女人們所處的社會環境就是這樣。就算到了今天,在某些人的觀念裏,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江林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反駁會引來這樣一場“宏篇巨帙”似的演講。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興奮的表情,聽著她濤濤不絕鋒芒畢露的言論,他有些心不在焉。此時見她長鯨噴水漸至尾聲,趕緊來個總結性發言:“啊!‘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耀’!頗有些驚世駭俗、懲前毖後的架勢嘛。也隻有象你們這種憤世嫉俗的理想主義者,才有‘玉宇澄清萬裏埃’的勇氣和信念啊……可敬可佩!”
杜鵑卻神色一黯,幽然道:“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人生一世,青春、歲月,愛情、親情,恍然如夢,轉眼成空。等到你翻然悔悟的時候,已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再也不能回頭。”她在屋子裏踱出兩步,隨又緩緩吟道:“豆蔻紅顏知為誰?空有佳才貌,歎今朝往昔飄渺,幻做心憔悴。枉存癡情空際會,徙然增年歲。人世間滄桑苦短,蜀清砂礦何處?”
“噢,一首詞,是吧?”江林故作嚴肅道:“是不是《五陵春》?我看看——”
“不,不!我隨便——順口說的。”杜鵑慌忙阻止。“不一定合詞牌的韻律和格式。別笑話啊。”
“為了‘表情達意’,是不是?那我倒可以接上兩句。不過,我可做不到你那樣出口成章。我就借李白的《行路難》中的兩句送給你。”江林說著,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朗聲呤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說著手誇張地向外一拋,作飛翔狀。
誰知,他話音未落,忽聽杜鵑開口接道:“但願此生得此願,共化遼東鶴嫗翁!”——(“遼東鶴”,典出《搜神後記》:丁令威學道於靈虛山,後化鶴,歸遼東止於城門華表上。有少年舉弓欲射,遂飛空盤旋而歌: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塚累累?杜鵑用此典意為白頭偕老。)
江林一怔。他沒想到杜鵑會如此才思敏捷,又如此直言不諱,一時間倒有些不知所措。見杜鵑正神色冷然地盯著自己,隻得開口續上一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複計東西?”
這一句取自蘇東坡《和子由澠池懷舊》詩。意為感念人生無常,如雪上鳥爪之印,奄忽漂渺、實難長久。續上這樣一句,恰恰和杜鵑唱起了反調。他不由得尷尬地笑了笑。
“付愛原本為被愛,凡人豈能比神仙?”
杜鵑並不善罷甘休,臉上似笑非笑,步步緊逼。這一句顯然用上了一句俗話:神,為愛而愛;人,為被愛而愛。意思則更為大膽地坦露了自己的心跡。
“呃——”江林稍加思索,又倉促應道:“紅粉樓中應計日,燕支(胭脂)山下莫經年!”這一句截選於唐朝詩人杜審言的《贈蘇書記》詩。
文職官蘇綰將要從軍朔邊,據說途中要經過一個盛產美女的地方,叫燕支山(又叫胭脂山)。作為好友的杜審言題詩相贈,自然要加以規勸。口氣雖為調侃,意思實在是告誡對方,如今重任在肩,不可象過去那樣風liu放蕩,疏於職責,將大好時光消靡在溫柔鄉裏。——依然是言語相違,分庭抗禮。
“圖窮匕現英雄死,無情未必真豪傑!”杜鵑即刻加以毫不留情的迎頭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