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必有避難之處,雖不至於與她待在一處,但有方向總比無頭亂轉的好。兩人一路彎腰躬身靠牆根,順著血點,悄悄迅疾地小跑。兩人路過白瑉的學堂,空地上躺滿橫七豎八支離破碎的軀體,血腥衝天。白瑉捂住嘴巴,不想惡心出聲,淚水直流:那都是同他差不多大的同塾啊……那…那是夫子!夫子臨死,手仍不釋卷。白瑉側頭望著人間地獄,如墜冰窟。他被什麼絆了一下,低頭一看……血液凝固:秦瀾!
他的胳膊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扭著,絆到白瑉,秦瀾滿臉血汙,毫無生氣地躺在屍堆中。他旁邊的無頭女屍緊緊抱住他,用自己身體把秦瀾捂得嚴嚴實實,最終卻也沒能護住他,想必是三姑……他們的朝氣蓬勃、將來的無限可能統統化作一地血水、殘破軀體。白瑉的心好似被慢慢刺入千萬根長針,痛得無法呼吸,還綿延不絕。
再往前去,他遙遙望見每晚相逢的習武場,台上一無頭男屍,佇立風中,傲然挺拔。這屍體與每晚亥時等他的身影重疊,白瑉腦子裏好似有煙花盛放,炸得他眼花繚亂,耳中轟鳴,炸得他心髒猛跳,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他身子一軟,就要跪倒,樓姨娘眼疾手快地把他撈起來。他無聲而哭,樓姨娘眼眶也濕潤,她忙捂住白瑉雙眼,推著他走。“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走吧!”樓姨娘也難過,帶著哭腔,猛推他走。
走了許久,白瑉漸漸平複下來,不再去想人間地獄般的慘景,但腦子也生鏽般動不起來,空空蕩蕩。“這……”樓姨娘蹙眉,小聲道:“消失了……”白瑉聞言眼睛終於轉了下,確實血跡消失了。血跡灑在曲折隱秘的小路上,現在放眼四周青山繚繞,碧水如玉帶飄遠,好像在府邸背麵靠近淨嶺處。那劍仙殺人之易,更甚反掌,估計也會發現血跡追來,眼前形勢迫人,白瑉走到水邊掬水澆在臉上,想冷靜冷靜。
一路走來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般的彎彎繞繞,轉的彎時大時小,且一路向北……他盯著河中倒影,苦苦思索,他好像在哪裏看見過。樓姨娘不知兒子在想些什麼,雖焦急但也盡力冷靜下來,思索淨嶺地形,走哪裏不容易遇見飄靈脈的魔獸……
“天……”白瑉掏出貼袖藏的血紙,翻過反麵,那歪歪扭扭的線條,上方還有三道幾乎看不出來是波浪的波浪線。線條和他們走過的路幾乎完全契合,這,就是地圖。
那線條穿過了示意河流的波浪,再上麵就是非常規整宛如棋盤般的圖畫,一直鋪展到他們最初的後牆的位置,那個位置有一個小叉。白瑉心想:那麼,這個“棋盤”,極可能是地牢了!
他不太懂路線順著河流走了一段是什麼意思,難道遊過去嗎?“娘你等等,我們可能還能救小妹。”白瑉說著取下包裹,把血紙遞給母親,縱身躍進碧波。往年盛夏,白瑞他們遊泳玩水沒少把他往水裏摁,硬是練出一身好水性。他屏息逆流而上,水勢舒緩,沒費什麼勁就發現前麵一洞窟。他浮上來換足氣,再潛下去鑽入洞窟,浮上來:麵前不遠處是從水中升上去的台階,台階之上平台的四壁生滿苔蘚,壁燈昏黃,還有股濃濃的血腥氣。這兒的牆壁和那天在白蓉那裏所見的顏色樣式相同,應該就是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