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訪僵了幾秒,終於還是轉過去。她側躺著,眼睛清清亮亮,瞳仁裏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就那樣注視著他。

他挨不住這樣的眼神,閉上眼睛開始睡覺,睡不到五分鍾,又聽見她叫他,“阿訪?”

“嗯。”他沉沉應了一聲。

“今晚月光太亮了,你去給我滅了它。”

高訪想假裝自己聽不到已經晚了。他睡不下去,翻身坐起,下床拉好窗簾,重又回來躺下。

窗簾好看是很好看的,白色羽毛在月光下宛如幻夢紛飛,不過效果隻等同於給月光加了層濾鏡,它不遮光啊。

果然她又要求開了,“不行,還是很亮。”

於是他又一抬手,拽開床幔。雙層濾鏡效果好了些,兩人沐浴在一片柔和清光中,一時分不清白日黑夜。

“為什麼還是有光啊……”她聲音聽起來苦惱極了。

高訪被她磨得毫無辦法,抬手把手掌覆在她眼睛上。

這次果然不再出聲了,消停了好久,隻是在他掌下她也不肯好好閉眼睡覺,偏不停地眨著眼睛,長睫有一下沒一下地直戳他的掌心。

高訪忍無可忍,抬臂把手抽了回來。他支起身子,“你能不能好好睡覺?”

“你手心太燙了。”

她還是那樣一雙眼睛,兩人眼神相交的瞬間,她紮進他懷裏,而他根本沒有辦法推開她。

“你也太記仇了……你比我還能記仇,”她那把嗓子委委屈屈的,就在他耳邊響著,“我都把自己裝進盒子裏送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她按著他的胸膛抬起頭,眼眶都紅了,頭上頂著的兩隻兔耳朵耷拉了下來,長長的黑發蓋住肩頭。她抿著唇,眼角眉梢一副不肯輕易服軟的倔強模樣,眼眶裏卻滿是淚,她蹙眉看著他,看他冷心冷麵,心眼皆涼,失望地鬆開手,腮邊落下一串熱淚。

高訪在那一瞬間幾乎就是認命了。

認可了那隱於拐角處露出半張臉的死亡,認可了那些隨之而來的附加品,蒼白無望見一次少一次的星辰月亮;認可了被困於鬥室之內靜數日夜更替,與疼痛為伴,終日輸液,一遍遍重複冰涼藥物注入血管時那一陣又一陣讓人心顫的戰栗。

他認可這些了,再無法接受的他這一刻都決定接受了。死亡或許就在門外靜待,但他愛的人就在眼前,此時此刻,他就想把這件事做好,不想讓她再流淚了。

他翻身把她壓到身下,扳正她的臉,她扭過頭去不看他,他就極有耐心地一遍遍重複這個動作。最後她先受不了了,被逼出一句,“你怎麼這麼能欺負——人”一語未終了,尾音被他吞了下去。

“乖。別哭。”

他抱起她,袁來臉上還掛著淚,貼著他的頸線就咬了下去,牙尖齒利,隨即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彌漫了口腔,她動作一滯,到底於心不忍,末了又伸出舌尖舔了舔,高訪全身上下,升騰起一陣控製不住的熱望,拉過她,壓著她的長發強迫她抬頭。

她唇間染了他的血,吻上去迷幻叢生,鮮血在唇齒間蔓延開來的味道,邪惡得讓人厭棄又耽溺,恍然間隻想攜手沉淪。唇舌交纏得剝奪了呼吸,她推開他,把臉埋在他的頸窩細細喘息,抬眼看見自己剛剛咬的齒印,一時有點難為情,唇貼上去輕輕親了下,問他,“疼麼?”

“你說呢。”

他不專心,手摸索到身上人腿環的位置,手指伸了進去,獲得那夢寐以求手感的瞬間,他唇角勾了下,“不疼,你咬吧,我活該。不解氣再咬這邊。”他脖子順勢歪了過來。

“你以為我不敢嗎?”她就貼著他的下頜。

高訪搖頭。

她有些泄氣地輕笑一聲,落下去的終究隻是一個吻,吻細細綿綿地纏上來,她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他的下巴,眼中還殘著一半淚光,“生日快樂。”

“謝謝。”他回以一吻。

“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沒有。”

她看著他,眼神流轉間,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傲氣又回來了,“你憑什麼生氣呀?我才生氣呢,你那天在雲景天那是做什麼?你給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