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我在門口給你安倆門神?”嘉樹咬牙切齒,病房裏轉了一圈。

“沒那個必要,”高訪靠病床上,穿著病服。他自知理虧,“我就在這兒待著,哪兒也不去。”

話說得可好聽了。

“你還有這覺悟?”嘉樹深表懷疑。

“又看什麼呢?”高訪手裏拿著本書,嘉樹湊上前一看,笑開了,“《洗冤集錄》?”他笑得在地上團團轉,陀螺似的停也停不下來。

“你差不多行了。”高訪臉上有點掛不住,把書一扣,書名壓底下。

“你要轉行啊?”嘉樹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問,“在美國天天捧著個外科圖冊來回研究,現在又看上了這個——”嘉樹拎起那本《洗冤集錄》來,“這決心不小哇,誒,你那本賊瘮人的書叫什麼來著?”

高訪不答,他就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冥思苦想,“什麼什麼手術?給個提示……

對!”嘉樹打了個響指,“《手術劇場》!那麼厚一本,都看完了?”

不隻看完了,連帶著書都被人家正主要回去了。

高訪沒應聲,一說還不教他神展開?

但他就是不說人家也能神展開。

“《洗冤集錄》,嘖嘖,你自己身上那冤屈洗淨了麼?康複做都沒做就眼巴巴跑回來,你心心念念那小法醫,見著了?”

高訪平靜點頭。

“怎麼樣?”

能怎麼樣?沒怎麼樣。

那晚波瀾乍起之後漸複於風平浪靜,一直到幾人用完電腦後離開,她都沒再與他說上一句話。

臨走前周正還半開玩笑問了一句:

“誒,袁袁,你跟我們回去還是留這兒?”

“我當然一起走。”她語氣堅定,看都沒看他一眼,當先離開。

當晚以周正的一語戲謔告終。他去而複返,一敲大開的門板,將高訪自玄想中喚回:

“哥們,鎖該換了。”

嘉樹見他又陷入了沉思,歎了口氣,收起玩笑,好言相勸,“事已至此,多思無益。你現在就先安心養病,其他的以後再說。”

“我知道。”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高訪轉而問道,“Supli下周新品發布會了吧?”

“嗯。”嘉樹應了一聲,懂他的意思,如此重量級產品發布,高級合夥人當然要在場,若缺席,先不說投資人會不會議論紛紛,盧深那邊他就瞞不過去。

再說盧深最近確實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再三追問,他快撐不下去了,但以高訪現在的這種身體狀況……

“讓我再想想。”嘉樹說。

“有什麼好想的。”高訪笑。

沒什麼好想,他肩上不隻擔著自己,還有SIG,還有無數人通宵達旦夜以繼日的努力,於情於理,隻要沒死,他就得去。

*****

“媽媽其實你真的不用陪我過來,我就看個電影,然後就回去。”

貝奇汽車電影院。

有工作人員拿著小旗指揮,戴安將車停在D區,摘下安全帶,“這個車窗視野好些。電影幾點開始?”

“七點鍾,《愛寵大機密》1+2。”

戴安又愛又憐地揉揉她的頭,“你幾歲了還看這種片子?”

“幾歲也能看啊。”袁來一頭短發,鬼馬靈精。

也許是察覺到了戴安最近看她的目光總是充滿擔憂,她又恢複了從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逮住時機就演上一出“皮這一下很開心”,希望借此讓人放心。

但顯然收效甚微。

從前自己去哪裏都難得問上一句的人,竟然百忙之中推了客戶陪她看電影。

這家影院開了多年,與二人淵源頗深。她小時候,戴安忙於工作,母女之間沒什麼親子活動的機會,折衷辦法就是來這兒,汽車影院,屏幕上放著小孩子愛看的動畫電影,那時候還沒這麼多選擇,《花木蘭》《寶蓮燈》《獅子王》一遍一遍重複地放,在車裏戴安可以看文件,也可以回電話,不會打擾到別人,隻會打擾到自己女兒。不過小孩子談什麼打擾不打擾,小孩子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