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技術擺在那兒呢,”胡承傑嘖一聲,“其實你就是不來我這兒,隨便去一家工作室或者影樓,都比在鞋店強吧?”
江淼微微笑了笑,沒接話。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江淼隻帶走了一套相機,那是他自己攢的做家教的錢買的,其餘的那些,都被江擇安扣下了。
唯一帶走的這一套,也因為實在沒錢,日常花銷都緊張還要租房,江淼狠狠心拿去了典當行。
那會兒他心裏也憋著一口氣,想著就是不靠攝影,也要掙到錢把器材贖回來。
所以他沒去影樓,沒去找胡承傑,經吳瑕的介紹和幫忙進了購物中心的鞋店。
也許根本沒人在乎他賭的這是哪門子氣。
可他就是想拚拚看。
何況,他也有不想麻煩上胡承傑的原因。
“你想想我說的是不是有道理?”胡承傑盯著他說。
胡承傑長得濃眉大眼,輪廓很深,加上經常跑外拍,風吹日曬又不注重保養,對衣著也不甚講究,到哪兒都是一身衝鋒衣,硬是給自己打上了“糙漢”的標簽,乍一看很有些凶悍的氣質。
然而江淼跟他太熟,被他盯著看,反而覺得那雙眼像小狗的眼睛,濕漉漉地,透著直白的真誠。
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江淼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鞋店這邊不說,我才新接了兩戶家教,總要有始有終帶完這個學期。”
依然是婉拒的意思。
胡承傑過了好一陣才搖搖頭,歎口氣:“那我得等這三個月忙完才能出去了。”
江淼輕笑一聲。
預約太多忙不過來是真,耽擱他出門去浪恐怕才更讓他頭疼。
下午到店裏,換上製服,江淼先去貨架上點完貨和上午班的同事做完交接,同班的鄒曉棠背著店長把他悄悄拉到小庫房。
“這個,給你。”
鄒曉棠遞給他一個挺漂亮的小紙袋。
江淼狐疑地接過:“什麼?”
“你看看唄。”
江淼拉開紙袋,拿出裏麵一個透明塑料袋,袋子裏有一包印著日文,看著像暖寶寶一樣的東西。
他愣愣看向鄒曉棠:“暖寶寶?”
鄒曉棠笑了:“什麼呀,是膏藥,這個可以自發熱,貼上去效果很好的,我是自己用過,又托朋友從日本寄回來的。”
見江淼還是有點懵,鄒曉棠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個,你不是站久了小腿難受麼?”
“啊?”江淼很意外,“你怎麼知道?”
“店裏沒客人的時候你悄悄揉來著,我都看見好幾回了。”
江淼難為情了。
一個班上下來七八個小時,除了吃飯幾乎沒有坐下休息的時間,偶爾能借整理小庫房的機會歇歇腳。
他以前除了軍訓,也沒有過這樣一站半天的經曆,真是相當煎熬,自覺小腿都粗了一圈。
沒想到他以為沒人看見悄悄揉了幾次,卻被鄒曉棠看在眼裏了。
江淼感覺手上的膏藥似乎重了幾分。
“謝謝。”
鄒曉棠搖搖手,臉也紅起來:“小事小事,你要難受就貼上吧,我先出去了。”
江淼低頭看了看那包膏藥,放回紙袋裏,輕輕歎了口氣。
夜色漸深。
駱遇川推開鍵盤伸了個懶腰,站起走到窗邊。
他今天回來就在整理袁闊海的資料,想抓緊時間多弄一點,這會兒停下來,感覺眼睛都有點花了。
他站在窗邊抽了支煙,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撥通了張晶的電話。
“媽,這月的錢我已經轉過去了,你自己查一下。”
“哦,知道了。”
駱遇川信用良好,張晶似乎從來沒擔心過他會拖時間,因此隨口應了一句,就轉了話題:“這幾天你爸手腕上的老傷又犯了,吃飯連筷子都拿不了,直喊疼。”
駱正強以前扭傷過手腕,年紀大了又有點風濕的毛病,這幾年就常聽張晶念叨。
駱遇川有時候問問有沒有看醫生,吃過什麼藥,或者擦過什麼藥酒。念的次數多了,駱遇川也不知道再怎麼回應,所以他沉默著。
“對了,你找人幫忙問問,你爸這個情況,有沒有什麼特效藥啊,”張晶也不管他,顧自念叨著,“你在省城啊,省城醫院的醫生總比我們這兒的要好,藥也用的好吧。”
又來了。
駱遇川抿了抿唇,沒吭聲。
他知道就算這會兒他說他並不認識什麼醫生,也沒有學醫的朋友,沒有任何這方麵的路子,張晶也還是會有別的說辭。
所以他走回到電腦桌前坐下,抽了紙筆,隨手勾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