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瑕的態度並沒有讓喬信達麵容上現出任何別的情緒,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看著喬銳格說:“你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前一陣子,喬銳格摘掉了三角巾,但一直還戴著夾板,逢人問起,還喜歡用無所謂中又帶點炫耀的語氣跟人說“一點小傷”。今天他把夾板也取了,吳瑕問他為什麼,少爺回答“跟衣服不搭”。

這種一聽就是隨意加任性的順口胡謅,吳瑕也懶得管他,算時間差不多,夾板也可上可不上,便由他去。

不過喬信達這一問,吳瑕聽著卻不怎麼舒服。

他覺得自己和喬信達大概是八字不合,天生犯衝,不然怎麼這一位喬大少說什麼都讓他覺得不舒服?

他又瞥了眼喬銳格,回想起和這位喬少爺一開始打交道,似乎也是聽他說什麼都不順耳,心裏默默給兩位喬少爺打上了“喬氏祖傳招人煩基因”的標簽。

“聽哥這話的意思,怎麼好像是埋怨我好太快了啊?”喬銳格翹起一邊嘴角,要笑不笑地斜睨著喬信達。

喬信達冷淡的目光往他右胳膊上落了落,輕歎口氣:“沒好就好好養著,還往這些地方來做什麼?”

喬銳格抬起右手轉轉手腕,笑說:“我是傷了手,又不是傷了嘴,喝幾杯的事情,不耽誤。”

喬信達眉頭輕蹙,顯然並不讚同,也不滿意喬銳格這副渾不在意的態度:“還是小心些吧,這事老爺子麵前我還幫你瞞著沒讓他知道實情,要讓他知道你為了不相幹的人強出頭,不定要生多大氣,他今年身體可不比從前了。”

幾句話說得吳瑕耳朵發燙,心裏像被人塞了個氣球,不動它,憋得慌,動它,又無處著力。

他迅速地瞥了眼喬銳格,又瞥了瞥喬信達,卻不再像剛才那樣無畏,他微低了頭,手握緊又鬆開,自己都沒意識到指尖在發顫。

喬銳格卻挑挑眉,很驚訝似的,說:“你幫我瞞著?那我回去跟老爺子說幫朋友擋了黑棍,老爺子還誇我講義氣有膽量呢。”

吳瑕一愣,下意識地去看喬信達。

喬信達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看了喬銳格一會兒,輕歎口氣,無奈地說:“他就是慣著你。”

喬銳格笑了笑,沒說話。

自從喬信達出現,他們三人周圍就像出現一片真空帶,其餘人很有眼色的沒有上前來打擾,像是特意禮貌地給這堂兄弟倆留出了私人的空間。

當然也可能是這一片氣壓太低讓人卻步的緣故。

吳瑕也有過一瞬想離開的念頭,不過他忍住了。喬銳格都沒讓他走,他為什麼要躲?

三個人之間的沉默沒有持續多久,喬信達語氣一轉,又嚴肅地說:“有人慣著不是壞事,但也不能太由著性子,該做的事還是得做,這季度天舟那邊交來的報表可不怎麼好看。”

“天舟”是喬氏集團底下一家做生物科技的子公司,被喬明山劃給喬銳格負責,說是讓他拿去玩玩,做好做虧都沒關係,但集團這邊現在是喬信達當著半個家,別人沒怎麼樣,他盯喬銳格卻是盯得最緊。

喬銳格淺淺一笑,還是不說話。

“知道你愛玩,不願意受這些管束,但怎麼說都關係喬家的利益,你再玩也要有點分寸,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代表的可是喬家,讓下麵的人學了樣兒,毀的可是喬家的基業。老爺子這麼疼你,你就這樣回報他?”喬信達的聲音嚴正刻板,不帶溫度。

喬銳格依然隻是麵帶淺笑,不發一言。

吳瑕卻聽得有些生氣。

他這些日子常跟著喬銳格去他公司,知道他工作起來是什麼狀態,也見識過他手下那批人的能力。在他看來,喬銳格是個很成功的管理者,雖然不是那種勤勤懇懇老黃牛般的老板,但自有一套管理辦法且行之有效。

怎麼聽,都覺得喬信達這番指責是無中生有,雞蛋裏挑骨頭,再看喬銳格臉上雖然帶笑,可眼中逃避般的放空眼神,還有偶爾閃過眼底的無奈,吳瑕更為喬銳格感到不平。

還有些心疼。

就算喬銳格確實是個紈絝,也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全部。

何況在這種半公開的場合說這些話,是真想提點自己兄弟,還是想當眾給兄弟難堪?

吳瑕看了看喬信達,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年紀也不小了,還真打算一直玩下去嗎?”喬信達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喬銳格一直掛在嘴角的淺笑似乎也要掛不住,他看看手中已經快要見底的酒杯,正要說點什麼,就聽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吳瑕開了口。

“先生,你該吃藥了。”

喬氏兄弟都愣了愣,不約而同地看向吳瑕。

喬信達是一臉的疑惑,喬銳格卻帶著些驚訝或者說是震驚,大概是因為吳瑕這句話實在太像是一句嘲諷而他也想不到吳瑕除了不給喬信達好臉,竟然還敢當麵懟,一瞬間他心裏竟然充滿了看好戲的期待。

吳瑕卻是坦然地看著喬銳格,重複了一遍:“該吃藥了。”

喬銳格嘴角抽了抽,難道你說的該吃藥的人是我?懟錯人了吧?

沒等喬銳格反應過來出聲,喬信達已經發問:“吃什麼藥?”

吳瑕看看他:“你不是知道他受傷了嗎?當然是治傷的藥。”

喬信達皺眉看向喬銳格,喬銳格卻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嘴角的笑倒是明顯了很多。

不等喬信達再有表示,吳瑕伸手拉住喬銳格的胳膊朝喬信達冷冰冰說一聲“失陪”就拽著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