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遇川的目光隻在方行遠身上停了一瞬,就投向了江淼,冰涼無波的眼神也轉而寫滿了擔心和關切。
江淼也以同樣的眼神注視著他。
兩人中間活生生站著一個方行遠,此刻卻像個透明人。
江淼微微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極淺的笑,說:“走吧。”
駱遇川點點頭,走過去自然地接過江淼手中的袋子,一起下了電扶梯,沒人再理方行遠。
到了下一層,要再繞半個圈才是下行的扶梯,江淼跟著駱遇川往前走,他回頭往上看了看,方行遠還站在原地,隔得遠了看不清他的神色,身邊多了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
黑框眼鏡男也在朝樓下這裏看,不知道跟方行遠說著什麼,在他肩上拍了拍,兩人轉身離去。
坐上車,江淼的怒氣才像後知後覺似的湧上來,一邊扣安全帶,一邊憤憤地說:“這人嘴怎麼這麼欠,以為有人會信他嗎?”
從第一次見麵起,方行遠就沒給過他好印象,又知道了他和駱遇川那段往事,江淼對方行遠可以說沒有半點信任,直覺這又是方行遠說來刺激他的謊話。
今天駱遇川難得有點空閑休息,兩人本來高高興興地逛街,還打算去吃頓好的再看場電影,就駱遇川走開去趟衛生間的功夫,回來就聽到這麼惡心人的話,江淼除了生氣,更怕駱遇川難受。
他一下下泄憤似地拍著副駕前的雜物箱:“下次再遇到,直接拿膠帶封他的嘴,讓他沒事盡編瞎話騙……”
“他說的是真的。”駱遇川平靜地說。
江淼剩的半句話哽在喉嚨裏,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駱遇川,神情間又是震驚又是不解。
駱遇川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輕歎口氣:“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江淼疑心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但他確實從駱遇川的語氣中聽出一些哀求的意味,這讓他心口驀地一疼,再多疑問在此刻都問不出口了。
回到家,駱遇川放下東西先去廚房做飯,江淼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也進去廚房。
他說:“我來幫你。”
駱遇川看看他:“好,你泡米吧。”
江淼點點頭,往淘米篩裏打了兩杯米,放到水龍頭下衝,水開得太大,攪得也用力,米粒甩得水槽裏到處都是。
駱遇川摁住他的手,關上水龍頭:“我來吧。”
江淼沒吭聲,默默鬆了手,退開。
駱遇川接過淘米篩,把水槽裏散落的米粒收起來,重新淘了米,倒進電飯煲裏,才加上水,身後傳來一聲東西落地的脆響。他忙回頭,江淼愣愣地站著,地上躺著一隻摔碎的瓷盤。
江淼嘴角動了動,卻又什麼都沒說,沉默著一邊蹲下,一邊把手向地上的碎瓷片伸去。
駱遇川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順勢把人拉起來,看了看他,摟住他的肩往外走,來到客廳,把人按到沙發上坐下。
“先講給你聽,不然我擔心你飯都吃不下去。”駱遇川語氣聽上去依然平靜,握著他的手卻沒放。
江淼垂著眼,眼睫毛輕輕顫動,嘴角抿著,臉色不怎麼好看,又難過又委屈,卻倔強地不肯出聲。
駱遇川捏了捏他的手,輕聲說:“你出個聲,別嚇我。”
江淼眼睫毛又顫了顫,吸了吸氣,才盡量平靜地說:“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遇川低頭看了看他的手,沉默一會兒,說:“這事,和方行遠也有關係。”
江淼猛地抬頭,瞪大眼睛,怎麼又是他?!
那時候駱遇川和方行遠已經日漸疏遠,比之從前的普通同學關係還更為冷淡,不是他要刻意和方行遠保持距離或是反目成仇,而是方行遠似乎很想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堅定,也或者是想讓駱遇川生出一些“悔不當初”的遺憾。他冷著一張臉,駱遇川也沒有要貼上去的意願,如此下去,“曾經同學”大概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定義。
但那天晚上,在一段時間的疏遠之後,駱遇川突然接到了方行遠的電話,是一個求助電話。
方行遠壓低的聲音裏滿是焦急和恐慌,他說:“駱遇川,你快來幫幫我,幫幫我!”
就算兩人沒有之前的種種,隻是普通同學,接到這樣的電話駱遇川也不會坐視不理,他馬上問是什麼事,而從方行遠半羞恥半害怕又前後顛倒的敘說裏,駱遇川才捋清了事情的經過。
大概是耐不住寂寞,身邊一時又找不到新鮮合適的人,方行遠就在網上找了個男人約炮,結果到了地方,那人拿出一堆亂七八糟的道具不說,還想錄相。方行遠雖然玩得開,可到底還是學生,哪見過這種陣仗,當即就後悔想走人,被那人扣下學生證堵在房間裏。
方行遠怕得要命,一邊和那男人拖延,一邊找機會把自己鎖在衛生間,打電話找人求救。翻遍通訊錄,唯一想到的可靠的求救對象,卻隻有一個駱遇川。
他分外清楚,他那些眾多的前任,就算還有肯來救他的,卻沒有誰會真的守口如瓶,不事後拿這事向他索取回報已經算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