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派出所出來,袁闊海還是要駱遇川老實告訴他,為什麼這麼堅持不肯供出方行遠,對方行遠平日的風評袁闊海早有耳聞,他不敢去想駱遇川會和方行遠有牽扯,但又控製不住自己問:“他是不是,糾纏過你?”

“不,不是的。”

就算和方行遠那段經曆並不愉快,駱遇川也不想隨便給他扣上“糾纏”的罪名。

他老老實實說明方行遠確實跟他親近過一段時間,而他也的確對方行遠有過好感,隻是在還未捅破窗戶紙的曖昧期就產生了不可挽回的裂痕,並沒有發展出實質的戀愛關係。

袁闊海那時還沒戒煙,蹲在路邊連抽了好幾根才平複了一些情緒,他站起來,痛惜地看著駱遇川,呐呐地說:“你怎麼……怎麼……喜歡男人呢……”

駱遇川低著頭,過了好久,才輕輕地說:“老師,這不是我能控製的。”

袁闊海蹲下去又點煙了一根煙。

駱遇川是個好孩子,好學生,袁闊海希望他有遠大前程,他並沒有對他的性向有任何歧視的意思,隻是心痛,如果駱遇川在此事上能有選擇,他本應走一條更順暢光明的道路。

那天最後,袁闊海送駱遇川回校,路上他感慨道:“這世上總是好人難做,你今天這樣維護了他的名聲,他要是感激還好,要是生了些別的想法,恐怕你這好人怕是白做了。”

江淼想,袁闊海真是一語成譏,未卜先知。

若是方行遠念著駱遇川的好,又怎麼會到現在麵對駱遇川還一副苦大仇深怨氣盈天的態度。

他替駱遇川不平:“他那種人,大概就不值得別人對他好。”

他實在是厭惡這個人,說的話也不免刻薄,駱遇川將他的手拿到嘴邊,輕輕吻了吻,說:“這可能,就是緣分吧。”

江淼愣了愣,明白駱遇川並不想對方行遠多作批評,有緣無分,這就是他們命運,如此而已。

這麼一想,江淼又覺得方行遠可憐,他錯過了駱遇川。

事情聽到這裏,江淼心裏的結早散了,隨口說道:“後來呢?”

後來呢——不過是句聽故事時常用來鼓勵或是免冷場時的場麵話,江淼卻沒想到真的有“後來”。

後來,這事不知道怎麼地被人向學校匿名舉報,駱遇川配合學校接受調查,一時間身陷輿論漩渦。

他自認行事清白,態度坦然,卻也管不了背後好奇的眼光和八卦的嘴。

那段時間,身邊同學背地裏或是當著麵都是對他的議論,班上除了丁曦幾個女同學和李冉這個班長,不少人都對他抱著懷疑的態度。

知人知麵不知心。

看著老實,原來卻是這樣的人。

還以為是什麼正人君子,脫了皮,裏子一樣的髒。

舉報的內容他們並不清楚,但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也不妨礙他們在此刻背後捅刀落井下石,駱遇川比他們年輕,比他們優秀,有這樣的機會,多踩幾腳才能彌補他們平日因嫉妒而受挫的自尊。

不過他們並沒有得意太久,有袁闊海積極做工作,駱遇川配合的態度,加上派出所那邊給出了明確的回複,學校出了通告,對匿名舉報的人提出嚴肅批評,還了駱遇川清白。但受此影響,獎學金的評選名單上也再沒有出現過駱遇川的名字。

“那個舉報的人,是誰?是不是方行遠?”江淼急切地問。

駱遇川搖了搖頭:“不是他。”

江淼卻不信:“你怎麼知道?他這麼心胸狹窄的人,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

駱遇川看看他,往他跟前坐近了些,柔聲說:“不要因為他,就讓自己草木皆兵。”

江淼一愣,瞬間有點耳熱。

自己這麼處處針對方行遠,和方行遠的作風又有多大區別?

他不肯服軟,倔強地問:“你這麼確定不是他?”

駱遇川點點頭:“那天警察抓人動靜鬧得挺大,賓館外麵圍了不少人,也許有人認得我,也許聽到說有Z大的學生,這些事情走漏風聲的渠道太多了,真要去細琢磨,隻是讓自己越陷越深罷了。”

江淼沉默,駱遇川說的不無道理,他隻是難過駱遇川這樣的人,怎麼也會結上仇家,還用背後下絆子這種陰招。

“何況,舉報我,又把這件事掀起來,方行遠自己也難保不會被牽連,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他是不會做的。”駱遇川說。

不能不承認,雖然駱遇川和方行遠做戀人並不合適,但他對方行遠的了解還算是深刻。

“可是,”江淼到底還是意難平,“他就這麼心安理得地一直保持沉默?他就沒有為你出頭說過一句話嗎?”

換駱遇川愣了愣神,他的眼神閃爍幾瞬,思緒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夜晚。

從派出所出來,袁闊海送他回學校,路上下起了雨,他婉拒了袁闊海讓他去家裏住一晚的好意,自己獨自回宿舍,在宿舍樓下,遇上了不知道藏在樓外哪裏等他,被雨淋得渾身濕透的方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