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江淼坐在副駕座上,看著張慧慧的那張照片出神,看著看著,一顆眼淚從他臉頰上滑落,接著,像打開了一道閘門,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是個很少哭的人,在江家過得不開心也好,被江焱下套冤枉也好,又或者不被江擇安理解爭吵也好,即使剛才和陳雲清張勉相認,他除了情緒比較激動,也都沒有哭。
現在隻是看著張慧慧的照片,他卻哭到泣不成聲。
駱遇川擔心地看看他,把車停到路邊,熄了火。他沒有急著出聲安慰,隻是默默把一盒抽紙遞到江淼的腿上。
這一哭哭了十來分鍾才到收梢。
江淼捂著臉倒了好一會兒氣才漸漸平複下來,他抽了紙擦眼淚,擤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不好意思地說:“你盯著我幹嗎?”
駱遇川看他哭得眼皮微腫,鼻頭被捏得紅紅的,小臉使勁想要繃出一份鎮定自若來,心裏就一陣陣的酸軟。
他伸手在江淼頭上揉了揉,溫柔地問:“好些了?”
“嗯。”鼻音太重了,這一聲聽上去都像變了調。
“噗”江淼自己先笑了起來。
駱遇川輕輕撥了撥他的耳垂,逗他:“收著點,鼻涕泡都要出來了。”
江淼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抽了紙巾又使勁擤了把鼻涕。
駱遇川嘴角噙著笑,問:“剛想什麼了?”
江淼籲了口氣,說:“也沒什麼,就是,好像鬆了口氣。”
“嗯?”
江淼拿起張慧慧的照片,手指輕輕在上麵劃了劃,說:“小時候,知道自己不是芬姨的孩子以後,我其實有問過我爸,我媽媽呢,她在哪兒,為什麼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乖……”
駱遇川心裏一疼,搭在江淼肩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江淼繼續說:“他什麼都不肯跟我講,可能也沒想過芬姨會把這件事告訴我,他一會兒讓我不要信芬姨的,一會兒又讓我不要多想,怎麼會不多想呢?我幾乎每天做夢都在想,媽媽為什麼不要我……後來他和包豔琳結了婚,看到他們一起逗江焱玩兒,我又想,不知道我媽媽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包豔琳漂亮,要是她在,是不是也會那樣溫柔地抱我,哄我……”
駱遇川沒說話,緊緊握住了江淼的手。
江淼看看他,露出個淺淡的笑容,搖了搖頭意思讓他不要擔心。
他說:“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不是她不肯要我,她隻是沒有辦法。”
駱遇川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有過江淼這樣的疑問,也不斷地懷疑自己,卻沒有人可以替他們給出答案。他們隻能一天天在對世界和自我的懷疑中反複掙紮,直到某天,學會對自己開解,把那份懷疑放進心底最深層的抽屜,再掛上一把大鎖。
不過他現在很欣慰,至少,江淼心裏的那把大鎖可以打開了。
江淼看著他,語氣篤定地說:“所以學長你肯定也是一樣的,你的爸爸媽媽也不是不肯要你,他們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隻是沒有辦法。”
駱遇川神情微微一怔,眼裏有某種情緒似乎在湧動。
不過江淼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駱遇川攬了過去,額頭上傳來一個溫熱的觸感。
駱遇川吻了江淼的額頭,沒有急著退開,嘴唇貼在江淼額上說:“明年空了,我們去看看吧。”
江淼茫然:“什麼?”
駱遇川鬆開他,轉身來坐好發動了車子:“明年春天,去看看你媽媽。”
車子開出去一段距離,江淼才反應過來駱遇川在說什麼,他鼻頭一酸,點頭說:“好。”
J&J工作室經過近一個月緊鑼密鼓的籌備,終於迎來了開幕。
江淼和胡承傑都是個性低調的人,要按他倆的意思,工作室開幕通知幾位親朋好友就行了,王儷對此大翻幾個白眼,在她的主張下,廣發邀請函,選了個周末,辦了一個隆重的開幕式。
工作室的地址最後選在了藝術公園附近,是一座占地六百多平的倉庫,之前被分隔成數間店麵,開過酒吧、花店、小超市,後來都統一遷到了規劃好的特色街,倉庫這裏就空了出來。王儷和他們商量之後進行了設計,把原先的隔斷全部打掉,對空間重新進行了劃分。
現在工作室裏給江淼和胡承傑準備了各自的工作間,攝影棚,作品展示區,還有寬敞明亮的茶室,酒吧,舒適的環境隨時可以邀請朋友來辦沙龍。
開幕因為選在周末,給江淼和胡承傑道賀的朋友都來了不少。王儷還特別邀請了一些藝術品投資商,攝影界前輩,還有媒體的朋友。
何彧趙依然自己組織了一群同學來給江淼撐場子,Lily則一來就舉著自拍杆開始直播,驕傲地向粉絲們宣布“我的攝影師小哥哥現在越來越有逼格了。”
袁闊海來了一家四口,作為資深攝影發燒友,蔣皓來了沒多久,就跟胡承傑聊到得熱火朝天。
江淼由王儷陪著剛接受過幾輪采訪,他感覺自己還沒好好招呼下自己的朋友,就已經有點累得說不出話了。
趁著王儷去揪胡承傑來做采訪,江淼趕緊往特意為賓客準備的自助餐區走,他想弄點吃的喝的,補充□□力。
還沒走到,手腕子被人拽住往比人還高的花籃後麵帶。
江淼沒有掙紮,嘴角甚至還帶著笑。
走到花籃後麵停下,駱遇川轉身抬手喂他一塊小蛋糕,說:“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