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不知其意,忽然想起什麼,連忙掏出一張空白支票:“辦案的經費您可以隨便寫。”
沒想到這個律師直接把支票推了回去:
“朋友,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錢的問題,其實我叫你來,並不代表我可以接手這個案子。”
“那你?”
“不是我不願意接,”老律師欲言又止,頓了頓才繼續,“老實說我和高山都是同行,我個人也非常欣賞他,這樣的環境還能如此耿直,還能保持一個初心,堪稱勇氣可嘉,如果可以,我想就算不要錢,也有無數人想幫他,可是這事太複雜了,不是打一場官司能解決的。”
“我也知道這事不簡單,可我該怎麼辦?”
“念你誠心一片,我送你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暫時忍耐,以待時機。”陳姓律師摁住了朝暉的手。
“您的意思現在先什麼都不做?”
“對,可以這麼說,時機未到,做什麼都沒用,現在就一個字:等。”
“等?”
“你也知道這事現在正在風頭上,外頭各種消息鋪天蓋地,各種渣滓還隔山差五出來踩兩腳,所以不要再繼續‘攪’這件事,讓它冷卻下來,無論對高山還是對你自己都有好處。”
“您不用擔心我,我朝暉不怕,但是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看著他完蛋我可做不到!”
老律師頓了頓:“總之,這件事我看還有回旋的餘地,應該還會有機會,不然不會是這個局麵。”
“……”朝暉想起先前的經曆,再看著眼前一臉誠懇的老律師,此時確實隻能相信他了。
“這場戲不錯,是我老家經典曲目,你可以聽聽。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說完律師起身離開了。
朝暉哪有心思聽戲,皺著眉頭傻愣愣地看著舞台。
戲院大堂裏咿咿呀呀一片喧鬧,那些前塵往事曆曆在目,他再次深深感到自己的無能與無助——難道真的就這樣嗎?
當年自己的案子同樣複雜,可是高山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最終不是照樣沉冤昭雪,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
可是今天,同樣的際遇,自己卻亂了腳步,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無辜受難……
“嘩嘩嘩”謝幕的掌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朝暉看著台前側方大屏幕上顯示:今天黃梅戲唱段:《先生不必強爭嘴》到此結束,謝謝觀賞……
“先生不必……這個老律師。”朝暉明白了這份用意。
再次來到監獄探望的時候,朝暉把情況如實告知高山:
“對不起哥們,是我連累了你,我就不該把那些害人的東西交給你……”說著拍了自己一巴掌,“你交了個垃圾朋友。”
高山連忙製止道:“是我自己選了這條路,怎麼能怪你?老實說,我早料到自己會有今天了,是我自己‘中毒’太深,隻不過,不鏟除這些敗類,真有點死不瞑目。”
朝暉知道高山在安慰自己,可是這件事說到底自己難辭其咎。
高山:“其實我這幾天也一直在想……”
“嗯?”朝暉不解。
高山:“當年我們一路反抗,逃出了各種追捕,最終滅掉了銀狐,此後繼續征戰四方,打虎滅蠅,自以為一路升級壯大,把天地倒騰了個幹淨,而今卻猛然發現——”高山看著自己寬大的手掌,“其實我們還在原地,壓根就沒有逃出過別人的五指山……”
朝暉不明其意:“五指山?”
高山握起了手掌又幹笑了一下:
朝暉還想多問幾句,此時獄警敲了敲門:“時間到了啊!”
也罷,高山隻好作別:“兄弟,其實這件事我不想讓你插手,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已經做了夠多了,這份心意我已心滿意足,我高山……就不言謝了。”
“保重。”朝暉看著高山起身,兩鬢間多了幾絲白發,奮鬥半生依然孑然一身,他這一轉身又將何去何從?
“先生不必強爭嘴”,也罷,走一步看一步吧。
朝暉坐車離開了監獄時,回望了一下深不見底的獄門,夜幕中更顯的黑暗與猙獰,腦海裏冒出了當年那個有點愣又意氣風發的青年,那句斬釘截鐵的話仍言猶在耳:
“有之,請自我高山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