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她怎麼都想不到,出事的竟然是母親。一瞬間,那對瞪得大大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寧靜用雙手捂住嘴,好不容易抑製了大聲哭泣的衝動,但是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滑落下來。警官同情地拍了拍寧靜的肩膀,說:“節哀吧,至少你比你哥哥幸運多了……”
立刻,寧靜臉上的表情又由悲傷轉為焦急,她慌忙站起身,麵對著那位警官問道:“我哥哥怎麼了?他怎麼樣了?”
警官的臉上掠過一抹苦笑,似乎是責怪自己沒有把事情說清楚。他慌忙擺著手解釋:“你哥哥沒事,我們隻是借用了他的手機。他似乎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上午打電話來報警之後昏倒在了那個……房間門口。我們把他送到了醫院,剛才醫生打電話來聯絡說是已經醒過來了。”
寧靜一下子長長舒了口氣,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肩膀隨著她的抽噎一上一下地顫抖著。淚水從手指縫中慢慢滲了出來。
那位警官遞來一桶卷筒紙,安慰著:“別哭啦,先過來聽一下具體情況吧?我也知道你會很難過,但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寧靜從口袋中掏出手帕,輕輕拭去自己的眼淚,向警官露出一個笑顏:“沒關係,我哥哥沒事真是太好了。”
其實,寧靜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為了讓警官對自己的心情感到安心才說這句話的,還是她的哭泣,真的隻是因為得知哥哥沒事。這個哥哥在寧靜心目中的地位,一向是比母親還要高出許多倍的存在……
警官例行公事地向寧靜敘述了“案情”。死亡時間推定是昨天晚上的12點到今天淩晨的2點。沒有搏鬥的痕跡,遺書的筆跡也幾乎可以肯定是母親本人。雖然屍體還要經過驗屍官的檢驗,但是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母親是自殺。早晨,110接到寧威的報案,匆匆趕去,卻發現寧家的房門打開著,家裏卻沒有人。按了門鈴沒有得到回答後,衝了進去,很快發現了二樓臥室內自殺的母親和在臥室門口昏倒的寧威。
寧靜此時突然為寧威感到心疼。他一定一早就發現母親死了吧?他是用多麼大的自製力,才能假裝若無其事地送自己前往考場?為了讓自己不因為看到母親的屍體而受到傷害,為了讓自己能夠好好考完最後一天的考試,寧威卻把自己勉強到昏倒的程度……
警官將母親的遺書的複印件展示給寧靜。
“對不起,我想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已經失去了。我用盡全力,也無法籌到救老公命的錢,我實在沒臉活下去了。”這是母親的信上的原話。
除此之外,母親的話語中,隻是流露出對寧威和寧靜未來的擔憂。
“千萬不要想辦法去幫爸爸籌錢。我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對不起,什麼也無法留給你們,你們好好活下去吧。”母親在信中說。寧靜看到母親的信,心中才真正湧起悲傷的感情,一遍擦著不斷滾落的眼淚,一邊讀完了母親的絕筆。
“威威小時候得過小兒支氣管哮喘,雖然已經五六年沒有發作了,但是以前可嚴重了。威威的胃也不好,要小心身體,盡量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靜靜要當心視力,女孩子戴眼鏡不好看……”
絮絮叨叨地,母親寫了很多話。盡管自從發現了父親的外遇後,母親自顧不暇,已經許久沒有來關心過這對兄妹了。但是最後的絕筆中,還是流露出濃濃的關心和憐惜。
“我放不下你們,但是你們也長大了,考進大學了。說實話,將來我一個老婆子,又沒有退休工資,跟著你們隻能是個累贅。所以還是趁現在走了吧,在下麵等你爸爸,也能和他做個伴。盡管他對我很過分,但是我其實一直愛著他。我覺得,他會在外麵花心,也許是因為我的愛讓他喘不過氣來了吧。他年紀也大了,也該是收收心的時候了。在外麵花小姑娘,我怕他身體吃不消。一直想找機會跟他談談的,沒想到這就再也沒機會了……”
寧靜看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一直以為母親恨著父親,父親也恨著母親,這個家完全是因為離婚會影響父親的仕途而苦苦支撐下去的。一直以為,家中唯一的溫存,就是自己與寧威的兄妹相親。
現在才知道,其實父親和母親一直是相愛的。因為愛著彼此,才忍不住互相傷害。這樣病態的扭曲的愛,也是愛的一種方式……
在警官的情況告知書上簽字後,寧靜取回了寧威的手機,匆匆趕去醫院。
在前台問了寧威的所在後,寧靜匆匆趕到了哥哥所在的急診病房門口。急診病房門關著,寧靜透過門上的小窗,悄悄向裏麵張望。病房中有四張床位,卻隻有兩張床上有人。靠門的一張床上,是一個老人裹著被子睡覺。而遠處靠窗的病床上,寧威怔怔地坐著。
寧靜看不到寧威臉上的神色,隻知道許久許久,寧威都沒有移動半分。
一名護士來到了病房前,看到向裏麵張望的寧靜,無可奈何地說:“他一直這樣子,傻傻地看著前麵,問他話也不回答。你是他的家屬嗎?先去辦入院手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