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見微愣, 繼而冷笑:“你在胡說八道什——”
話音未落,天邊隱約可聞雷聲乍響,舉目漸近, 邱子見表情陡然一變, 頭頂滾雷轟鳴宛如天際爆炸, 下一刻半座山頭被雷霆劈開, 眼前光線驟亮, 林秋白抬頭望向天穹。
一道極為挺拔的黑衣男子, 周身裹挾著電閃雷鳴,正站在一頭凶戾黑鳳凰頭上, 肩膀上扛著一柄雷電交織的重刀, 狂風刮過黑發, 露出眉眼如刀鋒凶煞暴戾。
魔君祝西燭!
邱子見眼瞳驟縮,一股不寒而栗無法自控的寒意爬上背脊, 他猶自不敢相信為什麼自己明明已經抹去林秋白的痕跡, 為什麼魔君還會找過來。
為什麼!?
祝西燭俯視他, 薄唇上揚眼底閃爍暴虐的寒芒:“你實在、好得很。”
重刀指向陰雲密布的天穹,萬千數丈天雷齊齊砸下落凝刀身, 祝西燭看似漫不經心一刀劈下,瞬息間山嶽大小的雷霆轟鳴如三千瀑布垂直落下,邱子見、白蓮花精、包括整個合歡穀千仞山峰在雷霆中檣櫓灰飛煙滅, 山巒驟然坍塌夷為平地, 灰煙衝天而起。
這就是魔君祝西燭!
一刀斬盡仙宗百門的魔君祝西燭。
一峰崩塌綿延千裏崩摧,方圓千裏地動山搖,合歡宗眾人爭先恐後宛如惶惶之魚從洞府裏逃出,眼前山脈傾頹天崩地裂的場景,漫天飛煙, 魔氣如海如濤漫山遍野,怒雷侵蝕翻騰,腳下土地一寸一寸失去生機,儼然將變成極惡極凶之地。
半空中極其恐怖的黑衣男子持刀引動風雷,一刀就將合歡穀夷為平地。
眾人霎時間魂飛魄散。
合歡宗宗主被迫從閉關中出山,一眼就認出腳踩黑鳳凰周身雷霆纏身的人是誰,滿腔怒意登時化成恐懼,冷汗如雨下,渾身克製不住發寒顫抖。
他曾親曆百年前魔君屠盡仙宗百門時的人間慘劇,從此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心魔。
而今合歡穀滿目狼籍,屍橫遍野,魔氣蝕虐,哀嚎慘叫,滔天死氣。百木枯萎宛如絕靈之地。
何其淒慘。
他甚至不敢去質問,連宗門都不要了,化作一縷纖光就要遁走。
卻聽身後祝西燭仰天大笑,橫刀劈下,重刀深深紮入地麵,山巒四分五裂分崩離析,方圓千裏都在不斷下陷,曾經人聲鼎沸的合歡穀轉瞬被埋入陷裂的地坑,合歡穀宗主也不例外。
眨眼天翻地覆,千裏無人生還。
林秋白被祝西燭抱在懷裏,白嫩的側臉貼著硬綁綁的肌肉,他掛在祝西燭粗壯的臂彎中往下俯瞰,山巒傾頹倒映在他眼底沒能留一絲痕跡。
祝西燭握住刀柄收刀回鞘,歎息道:“真是弱不禁風。”他掐了掐林秋白柔軟的腮幫:“區區螻蟻竟也敢覬覦本君的人。”
林秋白拉開他的手:“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世上屍體千千萬,本君就有千千萬萬雙眼睛。”祝西燭輕彈刀身,刀鳴風嘯:“合歡宗死人可不少。”
都說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祝西燭麵前死人就是他的眼,他的耳。
“白月,”背後是大廈傾覆,祝西燭低頭望他的眼睛:“同我回酆都成親。”
話音剛落,寒意肆虐漫天風雪,轉瞬雪落冰封,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瞬行千裏,淩空立於黑鳳凰前方。
寒臨霄長劍出鞘,劍鳴錚然,橫劍指向祝西燭語氣毫無波動:“把人放下。”
十幾名素衣人抬著輕轎,雲流玅盤膝於轎上嗓音柔和:“流玅感謝魔君出手相助我家小徒弟,接下來的事情……就不要摻和了。”
祝西燭氣笑了,扛刀肩上狂放不羈:“好一對同心齊力的兄弟,可惜在本君這裏隻信奉武力至上。”
林秋白:……
這些人難道就有沒有非暴力以外的方式麼!?
雲流玅聞言卻不急不躁,嗓如空弦,清醇動聽:“難道魔君連秋秋的身體也不管不顧麼?”
祝西燭狂放不拘的眉眼一滯:“你什麼意思!?”
“請仙君先將劍收起來,”雲流玅對寒臨霄道,然後移眸看向祝西燭:“魔君想必也知道秋秋的寒疾,雖然臨時被我用秘法壓製住,但畢竟不是根治,一旦反撲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要帶秋秋回三十三醫治。”
祝西燭眉稍一挑:“在酆都也是一樣的治療。”
寒臨霄眉心微跳,這也是他曾經說過的話。
“對水,向北,踞陰,酆都是古往今來眾所周知的至陰極險之地,”雲流玅似笑非笑:“在酆都久居不過加劇寒疾發作,莫非魔君還想要利用它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祝西燭摸摸鼻尖有些心虛。
的確。
如果最初不是林秋白寒疾發作,他們也不會滾在一起,所以祝西燭是有些樂見其成的意思。
沒想到雲流玅看著溫吞慈悲的模樣,眼神卻這麼犀利一見麵就挑破了他的小心思,祝西燭煩躁地揉了兩把額頭,皺起眉頭:“不去酆都也不能去三十三天和上清山,隨便找個地方。”
寒臨霄嗓音冷淡:“道衍宗。”
既然三方都不能去,倒不如在道衍宗也是林秋白熟悉的地方,他的提議切中關鍵,雲流玅指骨輕敲扶手笑而不語顯然是同意了,而祝西燭卻神情一滯,神色略有些尷尬。
都是一步千裏的大能,轉眼就到了道衍宗。
等到了地方,林秋白終於知道他的尷尬從何而來,從黑鳳凰上往下看他渾身一震,差點沒認出來下麵亂坑密布滿地狼藉,就是曾經萬宗朝拜仙氣飄渺如嵐煙仙境的道衍宗。
曾經人滿為患的道衍宗十峰何等鍾靈毓秀之地,此時僅剩下青庭峰一座山頭,其他九座全都被夷為平地。
原先草木蔥蘢鬱鬱蔥蔥的山穀已經成為枯木荒蕪,漫山遍野都是焦土,還有許多密布的深坑,邱子見說祝西燭一夜推平道衍宗果然沒有誇大其實。
畢竟是林秋白曾經的宗門,祝西燭倒也沒有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