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3)

“我真是沒想這麼快暴露, ”周致知說到這裏停了停,雙手嫻熟地捏了個法決,絲帕遽然化作梱仙繩緊緊束縛住林秋白的雙腕, 他伸手狠狠掐住林秋白的下頷迫使他抬頭:“但是你看,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遠處便是滄落入口, 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段景生被綁在木樁上, 癱軟如泥的四肢手心足踝全被釘上滅魂釘, 四周白旙招展, 地麵刻畫著大型符陣怨氣衝天而起,海水無聲翻騰, 滄落封印搖搖欲墜亟待碎裂。

“宿藹、寧朗那群小朋友你很在意他們吧?”周致知掐住林秋白把他生生拖到段景生身邊, 低頭注視青年昳麗青雋的臉, 長發如瀑散落肩頭,一雙眼眸如被清泉浸泡琉璃剔透, 抽出尖刀抵住眉眼:“他們現在都在海域島, 滄落封落一破萬千魔氣傾匣而出, 他們毫無防備,首當其衝。”

“這真是個好機會, 是不是?”他嗓音沙啞。

旁邊木樁上段景生被痛苦折磨得神智不清,但看到雙手被縛的林秋白還是咧嘴大笑起來,張大的嘴巴暴露出腐爛的舌根, 他恨毒了林秋白——

即使飽受折磨, 他見不得林秋白好過。

察覺到掌下青年背脊瑟瑟發抖,周致知得意帶著惡意地輕笑起來,而等他掐著對方的下頷迫使青年抬起頭來,卻對上一張笑吟吟的臉,沒有任何想象中恐懼和畏縮。

周致知愣住, 聽見他輕言輕語:“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我才把機會送到了你的手裏呀。”

內心“咯噔”一響,周致知:“你什麼意思?”

林秋白半垂下臉,既翹又長的眼睫攏下小片陰影,玉雕瓷琢的眉目有如蒙在霧中晦暗不明,看不真切:“滄落的解封方法你是怎樣得到的呢?”

周致知立即抬頭去看段景生,這是段景生在魔君府邸裏收藏塵封的竹簡裏找到的,後來段景生癱在床上不能動彈才讓小師弟送給他。

難道居然是林秋白早就準備好的?

他一早就想通過段景生……

不,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微濕的風吹拂著散落肩頭的發絲,灑落其上染上一層朦朧水汽,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林秋白歪著臉說:“你自以為藏的很好,但我早就察覺出暗地裏有人在針對我,最初是鬱楚辭得到的心魔曲,如影隨行的伺窺,到邱子見說的邀約信……”

“所以我用解封陣法來試探或者說引出你,你看這不就咬鉤了麼?”

周致知臉上的血色驟然褪去,他忽覺滲入骨縫的冷意,咬牙:“你竟以滄落封印為誘餌!?”

“其實請君入翁隻是附帶,我真正的目的……”林秋白睫毛緩慢扇動,吐字清晰:“隻是想解封滄落而已。”

他嘴角朝上勾起,雙手輕輕一掙就掙脫開梱仙繩,骨肉勻亭的手如瓷一般玉白透明,血管宛如淡薄青霧凝著溶溶冷光,從懷裏掏出一方潔白絲帕,一寸一寸拭淨上麵的汙漬:

“畢竟白月仙君善良仁心,不可能做出釋放魔蜮這樣算盡天良的事情,永遠一身清清白白,不染塵埃和白雪。”

“相信……你也能理解我吧?”

眼前青年竟然那麼早就察覺到他的存在,一步一步把他引導出來,甚至利用他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你……”周致知臉部肌肉抽搐著,死死瞪著他,滿臉震驚,他震驚的不是地上斷裂的梱仙繩,而是青年背後鋪天蓋地張牙舞爪渾濃鬱的魔氣。

——林秋白根本不是修士,而是魔修。

梱仙繩隻能梱仙不能束縛妖魔。

敏銳察覺到不對,周致知反應奇快,想要後退,然而他卻驚駭發覺紫府靈氣竟然被不知不覺封印住,一根銳利的魔矢卻陡然洞穿他的下·腹。

林秋白:“箭矢不應該徑直瞄準,而是指向目標即將到達的位置。”

意味深長,一語雙關。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瞧著地上的人,眼裏不摻一絲感情,平靜甚至沒有半分波動。

濃鬱到讓人作嘔的魔氣纏繞上他的喉骨,周致知呼吸困難,臉慘白如紙不斷幹嘔,隨著拚命掙紮,聲音逐漸嘶啞:“你……你……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林秋白為什麼好端端的會選這樣一條路。

“不破不立,以暴製暴。末法年代,唯有修魔才能長生不朽,”如果得到永生,失去仙道又算得了什麼?

林秋白視線逡巡著陣法,慢條斯理地修改了兩處錯處。

“從重塑靈根起,我就在布局謀劃,從此修真界盡歸魔域……”林秋白眼睜睜看著翻滾的魔氣宛如沸水一般撕扯著段景生的軀體,聽著耳邊傳來陣陣悅耳動聽的慘叫,他眯起眼睛,就像是在享受仙樂:“等到大事已定,事後還有已經逃走的翰天宗宗主可以證明——滄落封印是被周家公子和不堪嫉妒的前仙首所打開。”

“林秋白,永遠清清白白。”

說到這裏,似乎覺得有意思,他勾起嘴角輕輕笑起來。

那是一抹柔軟無辜的微笑,然而周致知被那雙攝人的眼睛盯住卻覺得不寒而栗,那種感覺就像置身於幽邃的深海,幅員遼闊死寂恐怖,深處泥壤埋藏著鮮花白骨,讓他控製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連呼吸,都感覺喘不上氣。

周致知難以置信地慢慢搖頭,呢喃道:“你真是瘋子——”

林秋白輕笑迎風麵向山涯,散落的發絲從頰邊吹起,露出完整玉雕精琢般的臉,和肩胛若隱若現透人舔舐的紅痣,眼角眉梢都透露著糜麗蠱惑,眼底卻似無垠夜海噙著冷漠。

稠豔精致的容貌,深海冷沉的心性。

如此矛盾,又渾然天成。

他睇視著他,勾著唇角笑道:“這世上一個瘋子就夠了。”

——封印破碎。

刹那間上古魔氣鋪天蓋地傾瀉而出,天空陰雲密布宛如破開碗大的碩口,暴雨從碩口傾盆而下,漫天死氣沸騰,生機泯滅,千裏碧海沸然難止,死氣磅礴,綿延數千裏陷落絕靈之地。

狂風哭哀,逝者枉魂;濁氣橫肆,死靈沆瀣;怨惡之念侵染蒼穹地海,一念淪陷。

萬物銷聲匿跡,取代而之的是風嘶嚎泣。

讓人栗栗而危。

周致知雙眼呆滯,跪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兩輩子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天塌地陷的絕境慘況,想知道海域島上千宗門毫無防備首當其衝如今是什麼下場,他張了張嘴甚至發不出聲音:“難道你不在乎寧朗那些人嗎?!”

耳邊是岩石崩催山海倒轉轟鳴不絕,林秋白沒有注意他說什麼。

滄落通往修真界的入口已經被打通,木樁上的段景生宛如活靶,死氣、陰氣、從他的口裏源源不斷地鑽入,段景生生不如死,雙眼暴突絕望地死死瞪著林秋白,嘴巴大大張開發出癲狂扭曲的嚇嚇嘶鳴,他痛苦不甘地嘶吼痙攣般抽搐打滾,最後皮肉一點點腐蝕,化為一具頹裸陰森的白骨。

短短片刻,就成為天地間微不足道的一縷塵埃。

周致知動彈不得,胸腔裏心髒狂跳像是吸飽了恐懼,幾乎要撕開皮肉跳出來,從後腳跟涼到心底。

修真界徹底毀了。

但比起滄落,他更怕的是眼前看上去美貌無害的青年。

從他的角度,眺望天際的林秋白,腳下是冰冷暗沉的深海,天邊光線在一寸一寸泯滅,他整個人像在深海裏載浮載沉。

周致知神經緊繃,忐忑不安。

……林秋白似乎還在等什麼?

直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半空突然浮現出一道漩渦,林秋白忽然蹲下身體,周致知不明所以,眼睜睜的看著那雙修長白皙,骨肉均勻的手掌抬起,指骨泛出白痕淡青色的血管從手背浮起,緩緩拔出尖刀,在無邊黑夜出鞘的尖刃凝著皎潔凜冽的寒光。

下一刻——

刹那間,殷紅的血噴湧而出,濺到周致知鼻梁上。

周致知遽然瞠大雙眼,青年悶哼一聲倒在他身上,除卻布料被浸透滲入的血腥味,他聞到青年身上浮動散發出來的氣息,像是透骨而生揮之不去的馥鬱,融合著淡淡佛蓮香,能夠輕而易舉引發躁動、撥動欲念。

無法抵抗、無法抗拒。

他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受到引誘和迷惑,亦或是林秋白自戕給他帶來莫大的打擊,周致知一時半刻沒能動彈。

半空撕裂開的漩渦人影若隱若現,一步千裏,轉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