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結契大典轉眼即至。
北冥海籠罩上空的迷霧散去,碧海藍天浮雲曠遠,漫天光芒從九天傾瀉垂薄, 福澤九州千裏, 各路仙家騎著車輿祥瑞從四麵八方趕來, 寶船仙騎, 瑞氣騰雲, 蔚為壯觀讓人歎為觀止。
自古以來, 北冥海都有仙境起源之說,是眾仙心中當仁不讓的聖地, 許多人都是都是第一次踏足。
因著北冥海主人——山海鰩君即將大婚。
神君大婚乃是天地喜事, 許多人都想來沾沾喜氣。
不請自來的人不僅有眾仙宗, 還有酆都魔族,人數著實有點多, 在外迎門的是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十大魔將, 除卻收到邀帖的道衍宗、禦獸門等宗門弟子被引入內殿仙侶宴, 其餘人不論名門還是散修一律都被安置在山下席間,卻也無人敢表露不滿, 畢竟能踏進雲中島已經足夠他們對後世子孫吹一輩子了。
雲中島浮於雲上,正是秋初層林盡染,遍地熾赤燒紅的參天古木, 雲霧山崗繚繞染紅古木中宛如人境, 而外席就設置在這浸透秋色縹緲的山色之中。
端得是江山闊瀚,流月千裏。
眾仙宗修士老老實實分批入座,俱是感慨不已。
畢竟在魔氣侵襲修真界之後,已經很難看到棠華仙香月渡花朝的如斯仙境美景,唯獨北冥海一如從前還維持著原樣, 著實讓修士們心中感歎萬千。
但他們張口閉口都是喜慶的話,誰也不敢拿出來議論。
就連被拉來見市麵的小弟子也被刻意叮囑過不能在北冥海妄議是非,神君手眼通天,一草一木都在其掌握之下,入了北冥海一定要謹言慎行滿臉堆笑。
到場的宗門實屬眼花繚亂,放眼全是氣宇軒昂的男修,還有一簇頭戴紗帷攜著香風的女修。
在這其中難免有許多公認不睦的宗門,在外麵針鋒相對是必拚得你死我活,但一入北冥海就互相寒喧親得像一家人似的,更不敢尋釁滋事,就生怕惹怒了神君。
山下三疊席位錯落有致擺滿了整個山腳,若要上山入殿必然會經過此處。
紫琅門宗主正和其他宗門宗主應酬,彼此都是舊識,無非就是禮貌交換一下近況,忽聽某小洞天長老望著一個方向道:“那不是道衍宗——”
眾人紛紛抬眼望去,病瘟魔將在前引路,後麵跟著一眾道紋短袖昂首闊步的年輕修士。
走在前列的兩男一女最為引人注目,百宗大會林秋白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仙首,而宿靄從原本一個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力壓同輩,也狠狠在修真界出了一把名,現在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修兆珹成名已久名聲在外,經曆了短短時間的時過境遷高峰和低穀,受到磨礪的筱果棠也能在外端出師姐的風姿。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山,沿途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其實隊伍後麵還跟著一道青衫削瘦的身影,但對方用紗帷遮住臉擋住了許多窺探的目光。
嘴巴生著大痣,圓臉碩口的長老翹著胡須道:“原以為道衍宗肯定一蹶不振,誰能想到時運舛轉魔氣侵蝕,現在廢道修魔,大家又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時也,命也,”紫琅門宗主已看淡是非,道:“英才輩出,道衍宗命數不該絕。”
這話說到了許多人心坎裏去了。
修真界風雲更迭,可謂日新月異人才輩出,以往一宗獨大的盛況估計百年之中都不會出現了,何況榮極必衰月滿則虧,修真界天翻地覆之後,多少人百年的基業一朝化為泡影。
真是時也命也。
他們是認命了。
而被眾人在口中反複議論的“命運”,此時正在觀雪閣裏梳妝打扮。
床榻上一大一小兩套奢華繁縟的喜服鋪呈開來,翞祗折月光為絲,取星辰為緞織就這套喜服,星月交織熠熠生輝,來來往往的仆從進出時簡直要被閃瞎眼,林秋白卻對它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如梳妝台上圓滾滾亮晶晶的珠寶吸引他的注意。
他本心是對珠寶無感的,但現在他是幼崽天性對這些圓滾滾的東西非常好奇,盯著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探出爪子撓兩下摸兩把,機關鳥原本是雲流玅做給他的禮物,他趁著妝娘不注意就想伸爪子去摳機關鳥的眼珠子。
被妝娘眼疾手快抱回來,四肢腳掌還在空中胡亂撲騰。
“小主子時辰快不早了,現在可別玩鬧了,”妝娘忍俊不禁,伸手將機關鳥從兩隻毛茸茸的爪子下拯救下來,其餘幾位妝娘則拿著小梳子給小狐狸梳腦袋,白皙的掌心也不知道塗了什麼藥液,抹在毛發在就能定型。
一怕死二怕癢,林秋白被戳中癢癢肉忍不住搖著蓬鬆的大尾巴抵抗妝娘的手,扭動身體在梳妝台上滾來滾去,碰倒一整排瓶瓶罐罐,鼻腔裏還發出咿嗚的聲音。
妝娘們手忙腳亂整理一片狼藉的梳妝台,見小狐狸似乎發現自己的錯誤,兩隻爪子罩在眼睛上從爪下小心翼翼的探頭望過來,她們再次忍俊不禁——
為了折騰一個恰到好處的頭型,最後折騰了整整三個時辰。
這些妝娘都是三生有幸才得到這個機會,拿出十二萬分的熱誠精心裝扮林秋白。
她們早就聽聞神君的結契對象是緋聞遍仙界的林秋白,內心自然十分好奇,直到來到觀雪閣,見到團在軟墊上雪白的一小團,登時目不轉睛,當即被徹底俘獲了。
小狐狸乍看上去尚未滿月,不足巴掌大小,雪玉可愛皮毛似堆雪——誰能夠拒絕這樣的小狐狸呢!?
但她們可以施展的餘地就變得小了很多,小狐狸並不需要描眉點脂,她們深憾空有一腔抱負無力施展,隻能在毛發造型上動心思,三個時辰林秋白的大尾巴就換了不下於三十多種造型,何況小狐狸怕癢總是躲來躲去並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