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著吵著,就把張主任吵來了。看見張主任帶著人急急火火地跑進房間,劉小菊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她徑直回到了孟老爺子的房間,門口,王月華也支愣著耳朵聽著,眼睛也在往裏望。看見劉小菊回來,王月華好奇地問:“那邊那個也是你們老鄉嗎?聽著可夠厲害的。”
劉小菊放下衣服,說:“不是。新來的。”
王月華眼睛還沒回來,繼續說:“我聽出來了,老太太睡醒了找不著金耳環,問護工,護工就急了。這脾氣,嘖嘖……”
劉小菊也不搭言,而是熟練地走到老爺子跟前,倒水、搖床、扶著老爺子喝水、吃藥,還用手背測量了一下老爺子額頭的溫度——傷口好了,可是也提防著別發炎發燒。
那邊還在吵著,似乎張主任的出現並沒有緩和到什麼,反而讓屋裏的氣氛更緊張了。老太太的聲音也提高了,哆哆嗦嗦地在辯白:“我找不著耳墜子了,那是我姑娘給買的,睡覺前還在呢,我就撂床頭櫃上了。沒了不許我問問她嗎?”
老馬家的聲音氣勢雄壯:“你問誰?我又沒看見?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你把我當賊啊?”
張主任的聲音也攪和進來:“老馬家的,人家奶奶就是問你一句,又沒說是你拿的,你幹嘛吃心啊?咱們這屋裏都有探頭,沒看見就沒看見,你嚷嚷什麼?”
就聽見一陣亂響,像是什麼東西給摔地上了,再傳來就是老馬家的罵聲:“你們養老院是幹啥的?我們兩口子給你們打工,你們就這麼不是東西?有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個主任連個屁都不放,就會說我們?”
好像張主任也急了,聲音氣息都亂了,語速也快了,聽不太清楚到底說了什麼。正亂著,老馬的聲音出現了。雖說比往日提高了些,可在一堆女人裏,他還是低矮了三分。劉小菊想不聽都不行,那聲音一句一句地傳進耳朵裏:“張主任,我我我給您賠不是。我們家的不懂禮數您別生氣。那啥,李奶奶,您那耳墜子放哪了,我幫您找找、找找。我們家裏的脾氣不好,可手腳您放心,幹淨的幹淨的!她不是那樣人……”
王月華忍不住,已經跑到門口去張望了。劉小菊強忍住對那個聲音的牽掛,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隻聽得那屋裏更亂了,好像老馬想息事寧人,已經在問那耳墜子多少錢了。可老馬家的不幹,又和老馬也吵了起來……
又過了二十多分鍾,王月華搖著頭回來了,衝劉小菊說:“那是兩口子啊?那男的看著還厚道,好像那天在這屋也有他哈!那媳婦!可真夠厲害的。那天好像也在,今天看著更凶。”
劉小菊當然知道王月華說的“那天”是哪一天。老馬那天挺身而出為自己辯解,已經招惹媳婦不高興了。今天,老馬家的讓全養老院的人領教了自己的厲害。
王月華說:“張主任給氣壞了,說要開除她呢。她還挺厲害,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呢!你們農村裏厲害的都這樣?”
劉小菊含混著:“我也不認得她……”王月華也不好再問,劉小菊也是農村來的,再說,就傷人了。王月華收拾了一下東西,跟劉小菊約好下次探視時間,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正亂著,就聽見老馬家的發瘋似的問:“你說!你這錢是哪來的?還有這帕子!誰的?你個挨千刀的,你不說向著你老婆罵別人,還攬著要賠!我說你大方呢,敢情你藏了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