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炎懷揣的浪漫又美麗的夢想,在北京沒幾天就成了肥皂泡,“噗”地一下,破了。
其實也沒啥,上學進修麼,很簡單,再做回學生就是了。可是自己在精裝修的三室兩廳裏住了一段日子,再住回集體宿舍,夏曉炎真是不適應了。學校給她們提供的是研究生宿舍,三個人一間,床很硬,房間裏沒有空調。來的這個季節北京正熱,屋裏統一置辦了電扇。一宿一宿地吹吧,聲音“嗡嗡”的,吵得人睡不著覺;不吹吧,實在是熱。北京的蚊子也會欺負人,見人就咬,任憑你塗了多少花露水都不管用,隻能委身躲藏在蚊帳裏。本來就熱,再加上蚊帳的不透氣,床板又硬,住的怎麼能舒服?
住了不出三天,夏曉炎就心生微詞。可再看看同住的別的學校的那兩位老師,人家啥怨言都沒有,不僅沒有,每天還很開心。夏曉炎就在心裏埋怨自己,“成由節儉敗由奢啊!要是一直在學校宿舍裏住著,沒有那套高端舒服的公寓,估計自己現在也能適應,也沒問題!”可說啥都沒用啊,怎麼著也得忍過這三個月!夏曉炎一直覺得自己從小就不嬌氣,什麼困難啊、吃苦啊,都不是問題。可眼下這又熱又吵的宿舍真是讓她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敢情人要是享了福就不好再回去吃苦了。
夏曉炎一不爽自然就要跟孟想說。電話打得多了,孟想也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來,隻好一門心思勸夏曉炎忍耐,橫豎就三個月,忍忍就過去了。再說,咱是去進修的,又不是去度假的,學到真東西是第一位,其他的困難就忍忍吧。夏曉炎本想從孟想嘴裏聽點關心憐惜,沒成想聽來的全是鼓勵。夏曉炎心裏不開心,可細細琢磨,男朋友說的又沒錯。她不知道,孟想此時的工作環境比她更惡劣,每天在生肉熟肉各種濃湯調料裏熬著,聞著肉味就惡心不說,回到家還是一身腥臊味。王月華孟凡樹每天都要審問兒子:“你這是上哪了?拍什麼去了?這幾天電視裏都沒你新聞啊?你幹嘛去了……”
孟想隻能囫圇著糊弄老兩口,說是在做一個專題報道,每天都要去肉聯廠,專題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做出來。夏曉炎的老爸可不容易糊弄,電話裏直接就問閨女,吃的怎麼樣住的怎麼樣?夏曉炎剛一說“宿舍”倆字,老夏就嚷嚷:“那好幾個人住一屋,能舒服嗎?我說閨女你也是,今天就出去,找個最近的賓館、酒店,就仨月,你爸出得起錢。”夏曉炎剛說了一句:“我們同來的老師都住宿舍,我可不想搞特殊……”老夏就在那邊急了:“啥叫特殊?你們學校派你幹啥來了?是不學習來了?你住不好吃不好的,能學好?你上大學的時候咋練的跑步你不記得啦?要不是每禮拜你媽過去給你送湯送飯,你能那麼壯實?我跟你說姑娘,咱花自己家錢,給公家學本事,咱理直氣壯,上哪都能說理。”夏曉炎又說:“我們學校正響應中央號召要節儉呢……”老夏又嚷嚷了:“那是讓當官的節儉,又沒讓你節儉!八項規定不管花自己家錢。這孩子!”
夏曉炎知道老夏疼自己,還真抽了個中午去學校裏麵的招待所看了看。說實話,條件也就那麼回事,而且人還多,每天都跟走馬燈似的。那是給學生服務的地方,經常會有探親的家長三五成群地從外地趕來住在這裏,夏曉炎走進樓道裏看了看,覺得人來人往像是到了王府井。房價也不便宜,住的也不舒服。隻有一個好處,屋裏麵有空調了。
夏曉炎咬咬牙,決定聽孟想的,把這三個月挺過來就完了。正想著,手機響,是許世勇打來的,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夏總說你住的是大學宿舍?幾個人一間啊?”
夏曉炎說:“三個。還行。”
許世勇話裏有話,說:“那看怎麼比。跟咱們上大學時候比,是還行,那會咱們宿舍都是六個人一間。可要是跟你現在比,你怎麼住啊?晚上睡得著覺嗎?回頭這屋裏再有個熬夜的、談戀愛的、睡覺咬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