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別哭了,喝點咖啡吧。”林亞妮似是有些不耐煩地把杯子往前一推。
喝咖啡?她隻恨不得把這杯咖啡摔在對麵那死女人臉上!
不過最終,她還是喝了。除了需要水分去滋潤一下她那像是著了火一樣發幹的嗓子外,她也急需要咖啡中的那味苦澀來分散一下自己被堵得胸悶的強烈不適感。
然後,她就犯了第三個錯誤,且是最致命的一個錯誤。
她把那杯咖啡喝了。
這杯咖啡已經放置了許久,入口冰涼,她幾乎是一口氣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咖啡特有的苦澀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
護士給她換上了清空的尿袋,輕手輕腳地走了。
季小沫睜開眼,繼續愣愣地盯著輸液器,一滴,一滴,一滴。
還未合攏的病房門外傳來一陣低聲交談,
“你第一天來,我先把病人的情況跟你簡單說一下……”
看來又有新護工來了。
季小沫能明顯感覺到陌生視線的窺視,也隻有新人才會這麼好奇。她肯定要問護士長,病人全身多少麵積的燒傷啊?幾度啊?為什麼還癱瘓不能動啊……
她沒心思去聽。但門縫裏輕飄飄地還是傳過來幾句:“……怪可憐的,以前也是個挺漂亮的女人呢……中毒後神經麻痹……癱了……”
為滿足一個陌生人的好奇,就要再揭一遍她的傷疤。
從那杯被下了毒的咖啡開始,她聽見自己曾清脆動人的聲音變成“啊啊”怪叫,她的五髒六腑疼得糾結在一起,她掙紮著,瘋狂地試圖抓住點什麼。
她看見林亞妮惺惺作態地露出一絲愕然之色,隨後是捂著嘴尖叫,恍惚間,周圍有人朝她跑過來。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幹嘔,她死命地去撓自己的喉嚨,她疼,她害怕!
然後她打翻了油燈,那個該死的,為了製造什麼浪漫氣氛的油燈!
燈油罐恰好落在了她臉上,火苗點燃了她頭發,鋪天蓋地的疼痛瞬間席卷而來。
她在地上不停翻滾著,那該死的火苗卻越燒越旺,沒有人能幫到她。
季小沫由深深的恐懼,到漸漸的絕望……
病房裏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看季小沫,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她有時能夠分辨出是誰來看她了,有時隻是覺得聲音耳熟。
不過她能感覺到有一隻寬厚溫暖的手掌,幾乎每天都會來握一握她的手,或輕柔地撫摸她纏滿紗布的臉。
盡管隔著厚厚的紗布,卻依然能讓人感到那隻掌心所傳達過來的火燙溫度及濃濃的疼惜之意。
很陌生的感覺,但她卻知道,這是她憎恨了長達十年之久的、父親的手。
最初的時候,她經常聽到這個老男人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說什麼一定要找出害她的凶手,給她報仇。
漸漸地,她聽到這個老男人在她的耳邊嘮嘮叨叨,說的都是她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有時,他還會提到她的媽媽,他說他是愛她的,他隻愛過她……
這樣的父親讓季小沫覺得更加的陌生,印象中強勢且粗暴的父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且溫情了?
同時她也覺得十分可笑,對她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他早在十年前做什麼去了!
如果能開口的話,季小沫很想對父親說:這些話,你還是留著去地下親自跟媽媽說吧。
可每次都隻是動動唇,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