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溫熱的手掌撫摸她和來嘮叨的次數越來越少。
直到有一天,隻有她的小媽顧輕芳來看她,對她哽咽著說:“你大哥上周跟別人賽車時出了意外,結果你父親受不了刺激,突發了心肌梗,人……也跟著去了。我知道你一直憎恨他,甚至與他斷絕了父女關係,可是你知道嗎?自從你出事後他一直睡不好,天天都惦記著你,每天不管多忙都一定要來醫院看看你。就在上個月初,你父親的公司突然遭受了惡意收購,那麼大的公司差一點兒說沒就沒了,那時候他就犯過一次心肌梗,好在人被及時地救了回來,可就算那樣,他還是堅持要來醫院看你,現在他人走了,你就把那些恨都放下吧。你放心,你父親雖然走了,但是還有我,我會像你的父親一樣照顧你,絕不會放棄你的……”
顧輕芳後麵又說了些什麼,季小沫統統都沒有聽進去,她還在為“你父親受不了刺激,突發了心肌梗,人……也跟著去了”這句話而震驚著,腦子裏空白一片。
怪不得許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原來他走了,真的去地下找媽媽去了。
那麼強壯的一個男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嗎?他怎麼能舍得就這麼把這樣的她扔下走了!
那一夜,因身體疼痛而久久不能入眠的季小沫,一滴晶瑩順著眼角滑入枕間。
自父親去世後,顧輕芳果然每周都會來看望她,有時一個人,有時會帶著她那個隻有兩歲大的小弟弟。
給她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護工,照顧得無微不至。
季小沫不知道自己這樣還要躺上多久,不能說,也不能動。
豐腴的身體早已迅速地消瘦下去,現在的她隻剩了皮包骨頭,皮膚也因大麵積燒傷而讓人不忍直視。
每天一睜開眼,除了痛苦,還是無盡的痛苦。
時光,對於一個身體康健的正常人來說,如白駒過隙。但是對一個靠隻能躺在病床上靠掛有體外循環機度日的季小沫來說,可謂是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在油鍋裏煎熬著一般。
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季小沫覺得自己儼然成了一具會眨眼的木乃伊。
直到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閃進了她的病房,讓折磨了她長達六年的痛苦,終於在這一晚,徹底地結束了。
來不及看清來人的臉,柔軟的枕頭突然緊緊地覆上了她的口鼻……
是誰?
究竟是誰還要來害死其實早已跟死了沒兩樣的她?
季小沫本能的掙紮著,但很快她就放棄了。
其實死了也好,她早就活夠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真的夠了!
但當她坦然地麵對死亡時,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張消瘦且再也沒有了笑容的臉,那是她已經七歲大的女兒。
對啊,她還有女兒,她不能死,她還不能死!
已經很多天都沒有看到女兒瀟瀟了,就算是死,她也要再見上女兒最後一麵。
那個可憐的孩子這麼久沒來看她,一定又被她的奶奶打了。
一想到這個,季小沫的心就像是被誰狠狠地擰了一把,疼得整個人都發顫。
因為想到女兒,季小沫下意識地再次掙紮了起來。
然而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心髒監測儀發出了一陣急促的滴滴聲,隨即,那一聲快似一聲的滴滴起伏聲,終於變成了一道平穩永恒的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