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運的奏曲(1 / 2)

這是一座有著寬闊街道的繁華的城市,卻四麵圍繞著零星的墨綠的土丘,在更遠些還有著青黃的梯田和小塊油綠的田野。這便是貴州的城市,城市與鄉村彼此交錯卻又格外分明,怪異得如同有著機械翅膀的白鴿。滿街的米粉店,常有手李拿著肯德基漢堡孩子站在店前吵著要吃腸旺粉,要吃花溪牛肉粉,要吃砂鍋。

很多年前的夏日的午後,記得陽光晃眼,李阿壽也是這樣的一個孩子。

夜,已經很深了,李阿壽騎著破舊的老式的鳳凰牌的單車,路過被城市中央妖嬈的霓虹燈照耀著的斑駁的城牆,路過城郊土丘那片低矮的灌木,路過殘留十四歲那年閃閃淚光的矮墳。

在如水的夜裏,衣衫單薄。

李阿壽來到一棟平房外,四周是幾畝薄田,這已經到郊外很遠了,他下了單車。急急走到一個破舊的已掉下好幾塊紅漆快退了色的紅門外,輕輕撫mo了一下那門,指尖徘徊著那份熟悉又陌生的粗糙,發出觸動心弦的吱嘎吱嘎聲響,李阿壽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敲了門。

誰呀,一個喑啞的聲音如同搖曳著的枯樹發出的聲響,直鑽進李阿壽的心裏,一陣揪心的疼痛。

爸,我回來了,我去墳上看了媽媽的,李阿壽的喉嚨異常的幹澀,聲音在黑色風中打著顫。

快,快進來外麵冷,怎麼不在姨媽家,明天不上課嗎,托人帶給你的129塊錢收到不,買書夠用不,說著李阿壽的父親就一把將李阿壽拉進來,由於太用力了,阿壽便一頭撲進了父親那滿是泥土氣味的懷抱,父親幹瘦的手已經開始劇烈的顫抖,阿壽的肩膀也開始控製不住地抽搐。爸爸,媽….李阿壽哭出來終於哭出來了,悲傷的情愫如同洶湧的黑色潮水湧入兩個人的胸膛,在這無月如水的夜晚。

十四歲的李阿壽問,媽媽的病什麼時候好,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省城的醫院裏她一個人會不會孤單,爸爸帶我去看媽媽好不好。

十四歲的李阿壽落下淚水,真正的悲傷。

快退休的老初中校長,在最後的日子裏,每天騎著他那錚亮的鳳凰牌的老式單車在李阿壽家的田前騎過。在他離別的前一天,他摸著李阿壽頭說這輛車就送給你了,你的媽媽生前很希望你有出息,舅舅我要走了,你一定要有出息。說完,他的眼淚便簌簌地落下。

媽媽走了,當校長的舅舅走了,學校合並了。

十五歲的李阿壽沒有落下淚水。

一切,停留在那個病黃的象牙色的秋天,天空略帶幾分血暈。

半月前,李阿壽在書店買書,隔著書架,他突然聽到一陣笑聲,雙肩不住地一陣抖動,手中的書陡然落下,雙唇一張一合著,輕聲且模糊的吐出兩個字:媽,媽。

媽,李阿壽突然離開書架向那片笑聲跑去,看到了一個女生,清澈的笑容。於是開始攀談,知道了她那好聽的名字——馮瑤瑤。

誰在摸索著尋找著最深的柔軟。

你是南陵的,你認識伊逸群嗎?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是嗎。這很好。

一些鋒利的刀刃劃破肌膚,一些鋒利的真相劃破看不到的地方。靜默著讓鮮血滲出,靜默著承受那份尖銳的疼痛。

清晨,李阿壽早早的起來,推開門,聽到那熟悉的吱嘎吱嘎聲響像一首青色的鄉間的歌,極目是離離的青田,玄青的烏鴉倉惶飛起,追尋天空漸染的霞光,落下褐色的羽毛。

伊逸群拉著林易的手在大街上走著,突然林易停了下來,打著手語說謝謝,我想回家了,一定要回家。伊逸群僵硬地笑著點頭,沉默著拉著林易的手轉身。

到了林易家的樓下,伯母早就在樓下等著了,沒有一般父母的責備,而是輕輕拉過林易的手客客氣氣的對伊逸群說,謝謝你了。當伊逸群轉過身去的時候,林易順勢倒在母親的懷裏,小聲哭泣。

林易不知道也許永遠不會知道,伊逸群轉過身時,伊逸群的淚水已經簌簌落下,堅強的伊逸群哭了。一邊走著一邊向林易發短信,我會記住你一生一世。林易,回短信說,我不要你記住我一生一世,我不要你可憐我這個聾啞人。我,我要去北京了,再見。

伊逸群隻是靜靜的看著短信,一遍又一遍,獨自來到一個空廢的空地,那裏早已擺好許多許多未放的煙火,無月如水的夜晚,伊逸群獨自麵對那巨大的空曠和那鋪天蓋地的悲傷。

去北京,傻姑娘,難道我會不知道你得了….,難道我會不知道你戴著假發,難…….。伊逸群蹲下身子捂著臉,哭了,身子劇烈的顫抖著。

時光隨著淚水開始溯回,一天,伊逸群在QQ上對自己三年的網友“一生無言”發:如果你知道我的爸爸是勞改犯,你還會和我見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