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 1)

沈玦出神地看著那堵將樂坊與外界隔開的高高的牆。白牆黑瓦,牆上有多少裂縫、多少青苔,她沈玦都一清二楚。

就是這堵牆,隔開了她與外界16年。

整整16年。

樂坊的媽媽說,她是被扔在樂坊門口的棄嬰,若不是媽媽見她可憐把她抱了進來,她八成是無緣這個世間。沈玦有的時候卻會想,若是自己不曾被媽媽收養,是否下一世便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媽媽喜怒無常,待自己好的時候極好,不好的時候什麼髒活累活都讓自己做,一個不慎便會挨打,打完又會抱著自己嗚嗚地哭,不知是哭這世間不公,還是哭自己命運多舛。

媽媽抱著自己哭的時候,幾乎所有自己過分也好不過分也好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隻有出這間樂坊的門,媽媽始終沒有答應。

沈玦歎了口氣。

她軟硬兼施,無論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就連自己偷偷跑出去,她也試過了。可樂坊隻有兩個門,無論何時都有人把手,無論白天黑夜,硬闖也好賄賂也好調虎離山也好,她該做的都做了,換來的隻有媽媽的一頓毒打。

沈玦也問過媽媽,為什麼。

媽媽隻是看著自己的臉很久,然後眯起眼,無可無不可道:

“我是為你好,沈玦。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也隻有這個時候,媽媽會叫自己的名字,平日裏媽媽都是一口一個野丫頭。

“野丫頭,你在偷什麼懶!今天的譜子背完了?”

遠遠地就響起媽媽的質問聲。

沈玦低下頭站起身。

“媽媽,背完了……”

說是樂坊的媽媽,那女人看起來卻並不顯老。一雙多情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揚,唇脂塗了正紅色,手指甲留的極長,塗著鳳仙花丹蔻,看起來風情萬種。

也不知道媽媽最近是怎麼了,像是瘋了一樣教自己各種禮樂儀態、琴棋書畫,像是……像是想把她會的都托付給自己一樣。

怎麼可能……別瞎想了。

沈玦自嘲地笑了笑。

“我說了多少次了,站姿要挺拔如鬆,頭給我抬起來!”

沈玦依言抬起頭挺起胸。

媽媽看了她半響,歎了口氣。

“不是這樣……這裏放鬆,眼神要有睥睨天下的傲氣……”

沈玦有些疑惑地看向媽媽。

媽媽頓了頓,張了張嘴,歎了口氣道:

“瞪我你總會吧?野丫頭平時應該沒少做……”

那個“吧”字就卡在喉嚨裏。

媽媽出神地看著沈玦,眼睛裏忽然有些泛紅。

“媽媽?”

沈玦下意識地縮了縮頭,有些迷茫地看著媽媽。

“真像啊……”

“像?”

媽媽自知失言,反應過來閉上了嘴。

“問那麼多幹什麼,這篇背完了不知道去背下一篇啊?”

媽媽不輕不重在沈玦頭上敲了一下,沈玦覺得媽媽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吐了吐舌頭小跑著進了樂坊。

樂坊年輕的女主人站在原地看著沈玦跑進內室,忽然仰起頭捂住了眼睛。

“臣……還能護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