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可以不信我。我們在做交易之前,我就給過你這個權利。”淩佳側著一邊頭夾著手機,一邊低垂著墨色的眼睫,狀若漫不經心地玩著修得圓潤平滑的指甲,半斂著的目光卻似刀刃般鋒利,語氣也陡然冷厲了起來,“但是你難道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你現在早已被歐陽徹扔進監獄了,哪裏還有閑情給我打電話?你以為他真的是傻子,不知道是你三番四次地害那個舒雪丫?不知好歹,也不是您這樣的。”

她予自己所需,自己予她所需,本就是再公平不過的交易,卻總是被這個蠢笨又沒主意的隊友再三騷擾,她便是有再好的耐心此刻也消磨了個幹淨。如果不是看此人身份特殊,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找這樣的人合作的。

眼見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淩佳微微站直了身子,不顧那端女人的苦苦哀求,幹脆地掛斷了電話,一如既往快速拔出了裏頭的手機卡。她誌得意滿地回身,正準備找個地方銷毀再轉回去病房時,卻意外地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在遠處靜立著,淡淡的望著她站著的方向。

寬寬大大的白大褂裏頭套著挺拔的軍裝,目光清冷,即使是在暗夜中也灼灼生輝,散發著凜然而孤高的光彩,天生就有一種威迫力。然而除此之外,那人再沒有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和表情,讓人無論如何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歐艾塵。

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剛才的事,她又看到了多少?

到底還是對其天生報有些畏懼的心緒,又沒有絲毫預兆和準備,淩佳一時間也有些繃不住,隻愣在原地,心中有一絲慌張流轉而過,繼而下意識地將手心內的手機卡攥得更緊了一些,甚至都能感覺到手心裏泛出了細密的冷汗,將小小的一張手機卡浸得潮熱難當。

千算萬算,她卻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在歐家裏唯一親近不了也摸不透的神秘人物竟會出現在這裏。外頭傳聞她向來不問家事,難不成真的是以訛傳訛?

然而這一切麵部變化都隻發生在短短幾秒以內,淩佳很快便從慌亂中平靜下來,心中冷靜地思量著:他們相隔這樣遠的距離,歐艾塵一定是聽不到她講電話的內容的,於是便安心地回轉過正常的表情來,走了過去遠遠地對她虛弱一笑,和善中摻合著些許我見猶憐的怯意,自然地向她輕聲打招呼,“歐姐姐,你……”

歐艾塵僅僅是瞥了她攥得愈發緊的拳頭一眼,並沒有作出任何回應,隻是利落地轉身上了樓去,想來應該是接到歐家的通知,趕去了她母親的病房。

平日裏怎麼不見得她這樣熱心過,這時候來裝什麼好心好意。

淩佳向她前行的腳步尷尬地停在半路,止住了喉嚨中的話音,繼而遠遠看著歐艾塵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眼中隱約有淩厲的冷光閃爍。

她倒是不擔心她此時會上去告狀。要知道,憑歐艾塵嚴謹的性格,在沒有實際判斷之前絕不會輕舉妄動。更何況,淩佳無比自信剛才的談話並沒有被第三人知道,僅憑一個退出手機卡的行為,又能說明什麼?

但……歐艾塵不像舒雪丫,實力越是不為人知,便越不容小覷,以後還是小心為妙。

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淩佳將手中的手機卡狠狠地拋到了醫院的噴泉裏,看著那張小小的卡片在無邊夜色中沉入水底後,直至隱匿不見後,才揚起手來,微微撥亂了兩側的鬢發,作出追逐已久的疲累模樣,隨即慢騰騰地摁開了電梯鍵,早已在打好了腹稿,隻道是舒雪丫聽了她的解釋冷靜些了,但情感上仍接受不了,想要好好靜一靜。

眼看著電梯上的數字終於跳轉到一樓,電梯門緩緩開啟。淩佳抬眼,正欲走進,卻被映入眼簾的高大人影猝不及防地嚇了一跳,柔美如山茶的麵上是隱藏不住的訝異,“徹哥?你怎麼下來了?”

難道是歐艾塵上去時真的對他說了什麼,他開始懷疑自己了?淩佳在心裏胡亂猜測著,微微低垂的眼神在電梯的慘敗燈光照耀下閃爍不定。

歐陽徹見到她時神情沒有絲毫驚訝,隻是簡短地告知了一句,“我去找舒雪丫。”

那個小女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應當是很委屈的吧。他在病房中想了又想,眼前閃現的都是她臨走前那張蒼白無淚的臉,和那句淡漠疏離的“歐先生,請您之中”,令他坐立不安,終於衝了出來,心中還是覺得如何也要去跟她當麵說清楚才是。更何況,外頭還下著這麼大的雨,她當時急急忙忙衝出,連雨傘都沒拿,這樣跑出去讓他怎麼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