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針頭紮入皮肉,鮮紅的血液通過細窄的管道慢慢地進入采血袋中,歐陽徹逐漸退去了方才的狂躁,從始至終低眉不語,表麵看起來很是平靜,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已然無法正常思考,唯有什麼都聽醫生的,才有機會挽回這場過錯。
頭一次,他感覺到了無比的慌張和無措。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無論多大數額的生意他都可以冷靜處理,這麼多年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足夠處變不驚,足夠力挽狂瀾。然而此刻兩個至親的人同時在手術室裏搶救著,生死未卜,而他除了抽點血外竟無能為力。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他已然不想再經曆。
驀然,他感覺針頭已經緩緩退出了血管,眼看著護士就要鬆開止血帶,他凝眉看著那一袋血,沉聲問道,“夠不夠?”
“這……還是差一點,”幫他抽血的護士有些為難,然而還是老實地勸慰道,“歐先生,就算不夠您也不能再抽了,現在已經600CC了,已經超過了尋常抽血標準,如果再抽下去會損害您身體健康的。您放心,醫院血庫已經在緊急調血了,舒小姐不會耽擱太久的,您……”
還沒有等她說完,歐陽徹不容置疑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要管我,繼續。”
“這樣不符合我們醫院的規定……”小護士依然努力在解釋。
“抽。出事算我的。”歐陽徹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麵色黑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看似咬字清晰,實則每一個字都蘊了巨大的痛意,“快一點。”
他的雪丫,拖不起了。他已經害她入院,如今又怎麼能讓她在手術台上多等這麼多時間?與她所經受的痛苦比起來,他多出的這些血又算得了什麼?
小護士看著他通紅的眼睛,低低地歎了口氣,所幸醫院到現在也不缺這樣執著的病人家屬,到底還是又拿了一個采血袋,一邊低聲囑咐道,“歐先生您若是感到不適,一定要出聲,不然我們醫院擔不起責任的。”
他默不作聲地微微頷首,閉上了眼睛,似是在閉目養神。
眼見得又抽了滿滿一血袋,小護士見他雖然麵色有些蒼白,但基本沒有大礙,這才放心了一些,例行囑咐道,“歐先生,已經好了,記得要注意休息,可能會出現幹渴、暈眩、皮下淤血等症狀,記得多注意休息,多補充水分,不然對身體是有很大傷害的。如果依然感覺有明顯異常,記得及時就醫。”
“夠了嗎?”歐陽徹慢慢地睜開眼睛,第一句話依舊是這個,顯然完全沒有把她剛才的囑托聽在耳裏。
害怕他還會繼續要她抽下去,小護士連連擺手,一邊將酒精棉球摁在他手臂的針孔上,“夠了夠了,血袋剛才已經送去手術室了,請歐先生您在手術室外耐心等候。”末了,她看著他疲憊卻不失英俊的麵龐,臉頰不禁紅了些許,到底是又出於私心多問了一句,“裏麵的那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歐陽徹緩緩地放下翻卷起的袖口,扶著一邊的桌子站起了身來,除了腦子在站起的一瞬間有些暈眩之外,其餘一切都還能忍受。於是他擺擺手,幹脆利落地拒絕了護士好心的攙扶,很快地便調整好了身體的平衡,一邊平靜地回道,“不是。”
小護士心中禁不住微妙的一喜,繼而試探地問道,“那是……?”
歐陽徹此刻正巧停在抽血室的門口,聽到她的問話後,那高大的背影似是一滯,繼而微微回轉過身來,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聲色淡淡,卻充滿著堅定之意,“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
話音落罷,歐陽徹已經往手術室的方向大步走去,隻留下抽血室裏張大著嘴巴,麵色有些豔羨的小護士。
時針已經逐漸指向了晚上八點,手術室外的燈終於從紅轉綠,眼見的門再次被推開,歐陽徹連忙站起了身來,向剛出來的主刀醫師急切地問道,“醫生,怎麼樣?”
那醫師已經換下了手術服,看著歐陽徹焦躁的模樣,笑著安慰道,“手術很成功,舒小姐基本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畢竟是腦部手術,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等麻醉清醒之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但是可能會伴隨著輕微腦震蕩,不是很大的問題,及時複查。”
歐陽徹微微地籲出了一口氣,繼而輕聲問道,“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當然,隻是不要停留太久,免得驚擾病人休息。”
似乎拿到了特赦令,歐陽徹連忙換上了無菌服,走進了舒雪丫所在的ICU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