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雪島孤獄(十)(2 / 2)

窗外陰風颯颯,光線漸暗,食堂裏的燈也像是年久失修似的,僅供照明,亮度不大,這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好處。

放餐盤的地方離飯菜窗口比較近,白洛川緩緩移步到那裏,裝作往桶裏倒剩菜的樣子,在那老婆婆稍稍側頭的時候,幾滴鮮血便如同飛蛾一般,將他衣兜裏的典獄長銘牌無聲無息地托了出來,然後順著老婆婆的視線死角,飛快地移到了她的腦後。

白洛川咽了下口水,攥著餐盤的指節微微發白,他平時沒用血液做過這麼精細的操作,本以為隻是幾滴血的輕鬆事兒,但在控製那血蛾托著銘牌移動的時候,凝神間,腦子裏竟然出現了一陣陣的眩暈。

而他在這裏已經站了超過五秒鍾,再不走的話恐怕會引起那老婆婆的注意。

可銘牌這時候還小心翼翼地懸在她的後腦勺處,因著她在不停地移動著腦袋巡視食堂,白洛川也不敢冒然地直接戳進去,如此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更糟糕的是,這人似乎鼻子還挺靈光的,白洛川瞧見她的鼻翼微微翕動,或許聞到了縈繞在她周圍的一點血腥味兒,暗道不好。

就在老婆婆起疑之前,白玦卻忽然快步走過來環住他的肩膀,自然地緩聲開口:“怎麼了?站這麼久都沒動,是傷口又疼了?”

老婆婆的視線望過來,陰冷地盯住他。

白玦朝白洛川安慰地笑一笑,抬起他的右手,將袖子輕輕往上拉,殷紅的紗布濕漉漉的,白玦蹙眉:“嘖,傷口裂開了,等下早點回去給你重新包紮。”

狀態極其自然冷靜,並且白玦的注意力肉眼可見地都放在白洛川的傷口上,根本沒給那老婆婆一個眼神,儼然一個擔憂男朋友傷口的形象,完全看不出什麼古怪。

而白洛川和白玦的默契自然很好,在老婆婆定住腦袋望著他們的時候,他便快速收斂心神,控製著血滴將銘牌輕緩地插在了她的發髻裏麵,並緩緩推進,隱藏在其中。

血滴在她的腦後逐漸消散,消失無影。

兩秒事畢,白洛川抬眼笑了笑:“好啊,走吧。”

在出了食堂,走出那道陰惻惻的視線範圍之後,白洛川才猛地揪住白玦的衣袖,身體晃了一下。

白玦反手扶住他,偏過頭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心跳都漏了一拍:“你怎麼了?”

白洛川靠在他身旁緩了緩神,呼出一口氣:“沒事,做了偷偷摸摸的事情頭有點暈。”

說完又看了眼一臉擔憂的白玦,挑逗地笑了:“不如你背我回去吧。”

本來是開玩笑的話,誰知白玦倒是覺得這主意不錯,利落地轉過身,在他麵前蹲下,雙手向背後做出環抱的手勢,言簡意賅:“上來。”

“真要背?”白洛川驚得抖了一抖,語重心長,“大白,我雖然看著虛,實際上還是挺結實的哈,你又不是看過一次兩次了,心裏應該有點數,估計背不太動哦。”

“你給我趕緊上來。”白玦管他說什麼渾話,動作變都不變動一下。

僵持不下,白洛川眨眨眼,深吸一口氣憋著,小心翼翼地趴在了白玦的身上,小聲碎碎念:“大白快帶我起飛了,衝呀......”

“飛什麼飛,不知道雪天路滑,得慢慢走嗎?”白玦托著他的大腿,往上掂了掂。

“......你覺得我重嗎?”

“特別重。”

“......有多重?”

白玦留神地踩在雪地裏,每一步都踩得緊實,走得平穩:“像背著一隻豬一樣。”

白洛川埋在白玦的頸窩裏嗤嗤地笑著,溫熱的氣息溜進了棉服裏:“那你就是白菜。”

“為什麼?”

“因為白菜被豬拱了。”

“......”

雪地中留下了一串明晰的腳印,步子很小,印子很深,既留戀,又珍視,看得人心裏暖暖的。

回屋重新包紮好傷口後,他們早早地就抓緊時間睡下了,因為他們知道,這注定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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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黑暗中,上百個沉睡的靈魂在牢籠裏再次蘇醒,他們應該如同往常一般,先是回憶,再到癲狂、尋找,最後在黎明之前或是嚐到血腥之後無望地回到這些鐵籠裏。

但今天不一樣了,在衝出各自的牢獄之後,他們嗅到了一個久違了的氣息。

一個陰冷的、殘暴的、熟悉的、恐懼過的氣息,也是一個他們苦苦搜尋了多年的氣息。

——他們年輕的典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