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就又讓案件陷入了一個僵局。
誰都不能證明厲小姐是宋淩飛殺的,可也不能證明她不是他殺的。
大陳一向寬以量刑,奉行的是疑罪從無的政策,不管厲明昕有多麼的想要給宋淩飛判個死刑,這種時候也不能僭越過法律,隻能硬咽下了這口氣,暫時把他關了起來。
厲小姐到底是誰殺的,還需再做調查。
厲明昕先把宋淩飛給下了大獄,然後帶著人去把他家給抄了個底兒掉。
宋家的人因為這個而陷入了一片兵荒馬亂之中,他家的人在北河島這一帶作威作福久了,時間長了就有種普天之下,莫非我土的錯覺,猛然間挨了皇室這一棍子,又覺得不敢置信,又有點懵,帶著對負責此事的宋家家主宋愷星的能力也質疑了起來。
宋愷星沒有辦法,回去找兒子商議,但是宋淩雲現在還在氣頭上,他淡淡的瞥了父親一眼,直言不諱道,“父親做這事之前,為何不先與我商議一下?”
宋愷星訕訕的說,“我看你對宋淩飛印象不是太好,擔心你不肯幫他,就直接去找了貴妃。”
宋淩雲無可奈何的說,“你們在公堂之上,沒有把貴妃牽扯出來吧?”
宋愷星覺得自己兒子實在是小心太過了,他頗為不以為然的道,“我們沒有說,再者,就算是牽扯出來了又如何,他厲明昕再厲害,難不成還能管到貴妃的頭上去嗎?他現在可還不是皇帝呢。”
宋淩雲神色一凝,猛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嗬斥道,“父親怎麼這樣糊塗?皇帝緣何高看我們宋家一眼,難道您真的不清楚嗎?莫說是他一個宋淩飛了,就算是我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該罰的也得罰!”
宋淩雲氣不過,又連灌了好幾口茶,才微微平靜了下來,“貴妃和我們家互為底牌,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把貴妃牽扯進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若是因為這個,損了貴妃的利益,那才真叫做得不償失了。”
他後麵跟宋愷星解釋了一大堆,但是聽在這個愚蠢的男人的耳朵裏,卻都跟沒聽見一樣,他腦海裏隻有一句話,那就是宋淩雲最開始說他的那一句——父親怎麼這樣糊塗?
宋愷星脆弱的自尊心爆發了,他惱羞成怒道,“不孝子,哪有你這樣跟父親說話的!”
宋淩雲被他噎了一下,然後呆愣的看著父親一道道的列舉自己的罪狀。
小到頂撞師長,大到篡取家族權力,宋淩雲忽然間發現,原來他盡心盡力的為家族所做的這一切,落在父親的眼中,都可以歸咎於一個詞——居心叵測。
他突然很心寒。
宋愷星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著,一開始還有些心虛,但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也越來越覺得兒子不聽話。
終於,宋淩雲爆發了,他冷漠的說,“父親這馬後炮的能力倒是比我強多了。”
宋愷星一愣,呆呆的看著他。
“若是對我有這麼多的不滿的話,為何不在我做事之前就把大梁挑起來?父親若是愛權,兒子自然不可能與您相爭。”
宋淩雲沒想到,自己這一句氣話,居然引發了父親更大的怒火,宋愷星暴跳如雷,一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你少給我得了便宜賣乖,不想要這個嫡長子的位置就給我吐出來!我給別人!”
宋淩雲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挨父親的打,不過宋愷星這個人體虛,打起來不疼不癢的,宋淩雲也沒有覺得皮肉上受到太大的委屈。
隻是心裏的震驚反而要更多一些。
他往後退了一步,跟父親隔開了一段距離,然後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問道,“給誰?”
自宋淩霄死後,宋愷星就剩他宋淩雲這一個兒子了,嫡長子的位置不給他,還能給誰?
宋愷星自覺失言,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然後又找補了回來,“我過繼一個回來,比你聽話多了!”
宋淩雲沒有說話,心裏卻止不住的起了疑。
大陳朝對嫡庶看得很重,如果名門望族隨意更改繼承人的位置的話,是會遭到皇帝的訓斥的。
宋愷星隻剩他這一個兒子了,就算是說氣話,也不應當脫口而出這麼一句,這聽起來更像是有什麼人一直在覬覦著他這嫡長子繼承人的位置一樣。
他按捺住心中的懷疑,把宋愷星發脾氣時丟到地上的煙鬥拾了起來,遞還到父親手中,然後斂眸走了出去。
宋淩雲的母親去世得早,從母親走後,父親也沒有再續娶,甚至他的那一幹侍妾也連半個兒子都沒有生下,宋淩雲一直認為自己和弟弟就是他的唯二繼承人了,但是現在看來,這恐怕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天臨夜十分,宋愷星照例出去喝花酒,他一直都有這個習慣,有時候和朋友們玩到興起時,就一整夜都不歸家,這個行為倒也不起眼。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從他一出門起,就有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他,像一條小尾巴一樣綴在他身後不遠處。
宋愷星按照自己的習慣,先指揮著下人們去一家商鋪裏買了些胭脂,然後才慢吞吞地踱進了一家花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