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1 / 3)

“轟!”的一聲巨響傳開, 地動山搖,明光殿在衝天的硝煙中搖搖欲墜,琉璃瓦碎了一地。

聲波遠蕩, 林木震顫, 亭台樓閣隨之晃動, 驚起幾隻飛鳥驚慌失措而逃, 連殘影也不曾留下。

“成了嗎?”

“快過去看看!”

弟子們掩嘴咳嗽, 用手扇著渾濁的空氣往殿中行去。

“還不夠,”滿江雪立在窗外看著內裏的那塊玄鐵,說,“再加。”

孟璟給了弟子們一個眼神,負責引爆炸藥的弟子便又抱來好幾捆, 小山似地堆在那寢殿之中。

“遠離!都躲遠些!”

所有人退避三舍, 離得遠遠的,一名弓箭弟子在箭尖裹了浸油的棉布, 用火折子點燃,隨後一箭貫窗射向寢殿之中。下一刻, 爆裂聲接連拔地而起,震耳欲聾, 黑霧似浪潮一般猛然衝向穹頂,天地都為之變色。

碎瓦飛襲, 斷壁崩塌,明光殿在漫天煙塵中被毀作一片狼藉, 不複往日舊貌。滿江雪頭一個衝過去,弟子們緊隨其上,七手八腳地幫著清理廢物。進程太慢,滿江雪不欲叫人徒手開挖, 示意弟子們閃開後,便灌注真氣於掌心,躍上半空猛力一擊,掌風剛烈,勢不可擋,直震得殘垣斷木如飛沙一般淩卷而走,露出部分可供人落腳的空間。

“啊?那玄鐵也太堅硬了,根本炸不開啊!”

撥開煙霧細看之下,那封住入口的玄鐵僅僅隻是變形,並未斷裂。這東西是鑄劍的好材料,珍貴異常,是出了名的有錢也買不到的物什,謝宜君這條後路委實留得好,為她拖延了不少時間。滿江雪當年在紫薇教當著溫朝雨的麵打爛過一扇門,但那門是精鐵所做,並不比玄鐵牢固,又不過一指寬的厚度,自然是更好擊破。

孟璟眼尖,一眼就瞧見那玄鐵邊緣已經被炸出了一個黑洞,不由喜道:“不管玄鐵了,從那洞口進去!”

她適才說完,滿江雪已搶在眾人之前縱身躍入那洞口,弟子們趕緊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跳,孟璟見狀急忙將藥箱背起來,正要跟著去時,忽聽後麵有個姑娘嚷道:“我去!尹秋她們在山下要死要活地守城,你們倒好,自個兒把窩炸了!”

孟璟一聽這聲音如此熟悉,扭頭之際果見是那段家小姐來了,孟璟道:“你來這裏做什麼?尹秋她們如何了!”

段寧見了她當即喜上眉梢,樂道:“她們好著呢!就是被明月樓和九仙堂堵起來打了!”

孟璟說:“這還叫好?”言畢便要調些人下山去,但一想到宮裏的人若是走了,豈不給了賊人可乘之機?便隻囑咐弟子們照看在此處,就要急匆匆地下洞去。

“你幹什麼?”段寧一把將她拉回來,往底下看了一眼,“你知道這洞有多深嗎就往下跳?摔死了怎麼辦!”

“掌門已經逃了,她有聖劍在手,萬一傷了師叔我可以及時醫治!”孟璟說著,順勢將段寧一摁,爬到她背上去,“快!背我下去!”

段寧隻感到一份輕飄飄的重量貼上了她的後背,不禁結巴道:“你你你要點臉啊?你一個大男人往我身上爬什麼!”

“你又不是不知我是男是女,這時候害什麼臊!”孟璟催促,“來日我給你賠禮道歉,快走!”

段寧在這緊張的時刻哈哈大笑起來,背著孟璟從洞口一躍而入,途中還不忘討價還價道:“賠禮道歉就不必了,我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一下啊!”

孟璟對這話充耳不聞,兩人在半空一陣飛躍,落下地去,先前跳下來的弟子們卻都還堵在這地方,隻有滿江雪不見人影。孟璟一看,發現這底下居然足足設了八道門,每一道門後都是一條通道,也不知究竟通往何處。

“師叔走得太快了,我們進來時她就不見了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走的哪個門啊!”

段寧身先士卒,隨便挑了道門,邊走邊說:“我去探探!”

孟璟正要叫她不要胡來,段寧就一個飛身入了內裏,這地道四處都點著長明燈,倒是不至於兩眼一抹黑,視線還算清明。孟璟喚了段寧幾聲,隻聽那門裏傳來什麼叮叮咚咚的聲響,隨即便光影閃爍。沒過多久,段寧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叫道:“裏頭有機關!搞我一身泥不說,還差點把我活埋了!”

孟璟稍顯不耐道:“你既要跟著,就不要擅做主張,出了事誰負得起責?”

說完這話瞧見段寧一身黃泥,身後的通道裏還留著一串她的腳印。孟璟心念一動,想到這地方常年無人走動,地麵都積著厚厚的灰,人要由此過,必會留下痕跡,便立即朝另外幾個門看去,很快就瞧見其中一道門內也有一串雜亂的腳印,說不定就是滿江雪和謝宜君留下的。

孟璟果斷道:“走這邊!”

·

謝宜君在通道內疾馳著。

心口怦怦直跳,後方不斷傳來震顫響動,連帶著地底也晃得厲害,她落了滿身的灰塵,氣喘不停,每跑出一段路都要回頭看看身後。

漸漸的,那劇烈的搖晃感消失殆盡,也不知是玄鐵被人炸開了,還是滿江雪已經放棄追她要從別處堵截,謝宜君雖未寬心,但也受不住眼前陣陣發黑,扶著牆壁停了下來。

她昨夜吃的藥劑量重了些,那藥能讓她體溫升高營造出病得不輕的假象,雖說距離喝下解藥到此時已過了段時間,但藥效還未過,她又心驚膽戰,與滿江雪對話過程中生怕她隨時殺了自己,之後又一路狂奔,也不知滿江雪到底有沒有追來,她終究是害怕的,心緒不平之下,人就更加如驚弓之鳥一般,兩腿都在打顫。

手腕上的佛珠不斷傳來怡人的檀香,謝宜君垂眸看著那珠子,灰暗的麵容溢出幾分難以分辨的神色。

為什麼要殺沈曼冬?

這個問題,謝宜君也想了很多年。

當初年輕氣盛,心裏積著仇怨,眼見南宮憫替她滅了如意門,她心裏想著,如意門沒了,沈曼冬必會回到雲華宮,她一回去,師父定要將掌門之位傳給她,那她謝宜君不就再也沒機會了?

可如今想來,沈曼冬是知道她父兄被殺害的真相的,隻要她告訴沈曼冬自己想當掌門,沈曼冬一定會謙讓於她,絕不會與她爭搶,但現在想明白的事情,那時候卻分毫也未浮上心頭。她隻知道沈曼冬沒了,掌門就勢必會落在她手裏。

然而事到今日,她才幡然醒悟過來,沈曼冬何其無辜,她有什麼必要去死?

隻要殺了師父一個人就可以……師父死了,剩下三個師妹沒人會跟她爭搶掌門的!

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做下了錯誤的決定,倘使她沒有殺了沈曼冬,她也一樣能當上掌門,又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地步?這些年,她藏著這個秘密,看著滿江雪為當年的事愧疚,看著尹秋一天一天長大,她沒有後悔過嗎?她當然後悔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惡事,就總有東窗事發的一天。而一步錯,則步步錯,擔驚受怕過了半輩子,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但她仍舊要活下去,沒人想死。

沒人想死!

地底陰寒,如置身於冰窟,寒氣入體,使得人禁不住發起抖來。謝宜君運轉真氣將體內殘留的藥都逼了出來,減輕了不少眩暈感,她站起身,餘光裏忽然凝了一點星子般的寒芒,照亮了她的眼角。那光點由遠及近,帶著磅礴的殺氣,隔著越縮越短的距離十分強勢地激發了她體內的血液,沸騰之中卻又含著刺骨的涼意。

一柄長虹貫日般的長劍倏然間襲至眼前。

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謝宜君心頭大駭,急忙祭出聖劍相擋,隻聽“錚!”的一聲,凝霜被狠狠擊飛,又在下一刻落進了一隻筋骨分明的手裏。

謝宜君想也不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拔腿便逃,她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看滿江雪,也著實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就追上來。兩人在通道裏你追我逃了一陣,察覺到身後的人隱隱有追趕上來的跡象,謝宜君咬了咬牙,抬手以掌風拍去牆壁上的某個燈盞,一道沉沉鐵門便自上方驟然降下,頓時就將滿江雪堵在了後頭。

“回去罷!”謝宜君心髒狂跳,哪怕手握聖劍也不敢與滿江雪正麵交鋒,隻能高聲喊道,“看在我們師姐妹一場,你放我一條生路!”

滿江雪眼裏沒有半點溫情,冷道:“你讓我放你一條生路,那當年你怎麼不放師姐和師父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