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做的太過絕情,但我現下已經後悔了!”謝宜君紅著眼眶,“可一切早就來不及了,也無法挽回,你就算是殺了我,曼冬和師父也不會活過來!”
那鐵門同樣是以玄鐵所製,滿江雪試了兩下沒能打爛,寒聲道:“我說過,我沒資格越過小秋和夢無歸要了你的命,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於情於理也該當麵給她二人一個交代,再說你又能逃到哪裏去?出了這麼大的事,今後不止雲華宮,整個中原武林聽說後都不會再容得下你,你若還有幾分良心未泯,就該主動站出來為當年的事向所有受害者賠罪。”
謝宜君趔趄幾步,淚水不受控製地滴下來,她看著滿江雪,像是一瞬蒼老了許多。謝宜君說:“我心中悔恨不假,但也沒傻到束手就擒。江雪啊,你是我們幾個之中年紀最小的,又身世坎坷,當年你被曼冬和師父帶回來後,我也是疼過你的!我痛恨師父,嫉妒曼冬,排斥溫朝雨,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這些年來,我對你不夠好嗎?我無親無友,隻把你看做唯一的親近之人,你捫心自問,我待你如何!”
“你對我的好,就是派人在驚月峰監視了我那麼多年,”滿江雪說,“別自我感動了,你不過是要將對師父和師姐的愧疚投在我身上,你當真要對我好,就不會三番兩次對小秋下手,你明知道我看重她,你的所作所為與芝蘭沒有區別!師姐和師父都是被你所殺,這是不爭的事實,絕非是你對我好不好就能一筆勾銷的罪孽。”
“算我求你!”謝宜君一邊後退,一邊哀戚道,“隻要你肯放我一條生路,我從此遠走他鄉,改名換姓,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眼前!你放心,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會將聖劍暗中送到你手裏,有你和晚疏在,雲華宮不會垮,你拿著聖劍更不會怕了南宮憫。我……我如何有顏麵去見尹秋和晚疏她們?那比殺了我還難受!你放過我罷!”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滿江雪送出長劍,越過鐵門上的空隙直衝謝宜君而去,謝宜君倉皇轉身,卻見凝霜在半空中折了個彎,劍柄極其靈性地敲在那燈盞之上,鐵門即刻快速上升,滿江雪接住凝霜,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到得謝宜君跟前。
兩人同時出了劍,一劈一擋,火花乍現,那颯颯劍風比寒風更甚,擦過麵龐時宛如刀割一般,謝宜君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聖劍雖強悍,能夠擋住凝霜,但滿江雪的力道依舊從劍身蔓延了過來,謝宜君虎口發麻,整條手臂猶似被巨錘掄砸而過,疼的她險些連劍也拿不穩。
滿江雪還未見過聖劍到底有何威力,是以不曾掉以輕心,她挽了個劍花,想挑了這劍,謝宜君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匆忙閃身避過,兩人身輕如燕,在這通道內纏鬥了片刻,謝宜君不欲傷了滿江雪,隻好瞅準時機繼續向後竄逃。
謝宜君原本以為有聖劍在手,她或許能倚仗兵器之利壓住滿江雪幾分,可從她登位以來,每日累於案牘,練劍的時間不多,功夫雖未退步,卻也沒有精進。而滿江雪在驚月峰日日都不曾落下功課,她比過去更加不容小覷,時隔多年再度交手,謝宜君發現自己竟然還不如從前,她從前還能拚著一口氣與滿江雪對打多時,而現在卻不行了,她在滿江雪麵前連幾十招都過不了,隻有逃命的份。
更不提她內心深處其實並不想和滿江雪作生死較量。
就這般躲閃一陣,謝宜君十分狼狽,被滿江雪逼得毫無辦法,隻得狠下心催動真氣回頭與她交起手來。聖劍發出低低劍鳴,那劍柄上的夜明珠光華暴漲,刺的人雙目生疼,發覺謝宜君開始有了主動進攻的意思,滿江雪不退反進,迎著那烈烈寒光直麵而上。兩把劍碰撞在一起,撕扯開尖銳聲響,謝宜君咬緊牙關,再不肯留情,手中聖劍舞得虎虎生風,一頓劈砍挑刺下來,滿江雪耳尖一動,忽地聽到一絲極其低微的迸裂聲。
她翻身避開一擊,落地之前飛快垂眸看了一眼,瞧見凝霜的劍身上已有兩道細小裂痕,劍刃也多出了不少豁口。
滿江雪眉頭微蹙,這才見識到了聖劍的厲害,逐冰和凝霜乃是師父請鑄劍大師親手鍛造的好劍,多年來身經百戰,鋒利不減,可在聖劍麵前,凝霜卻這樣脆弱,居然沒打多久便成了這副模樣。
隻這一個思索的空當,謝宜君又靈巧躍開,與她拉開了一定的距離,滿江雪正要接著追去,謝宜君卻在此時猛地一跺腳,滿江雪足下一輕,地麵霎時裂開一個豁口,她防無可防地向下墜了一截,欲飛身而上時,頭頂又好巧不巧砸來一塊四四方方的巨石。
陰影襲來,眼前光線乍然間變得昏暗,一切發生得很快,滿江雪根本來不及做出應對,她在墜落的過程中聽到底下有水流聲,便知道這地落不得,誰知道那水流到底是什麼?說不定人掉進去就會被溶成渣子。
滿江雪悶哼一聲,憑著感覺在附近的牆壁上踩了一腳,借力騰飛而起,想一掌將那巨石擊碎,然而未等她出手,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一道裹著金絲的長鞭倏然間自一側掃來,恰到好處地纏在了那巨石之上。同時,又聽什麼人鬼哭狼嚎地尖叫了一聲,那巨石便在蓋住豁口前被長鞭猛力往邊上一拽,未能落得下來。
滿江雪順勢翻身而上,穩穩落了地,回頭一看,段寧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衝身後全力奔跑的孟璟哭喊道:“快來啊!我手斷了!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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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
弟子們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滿江雪沒空管段寧,二話不說就又朝謝宜君的身影追了過去。
段寧疼得眼淚直掉,在地上打著滾,孟璟把她按住,檢查之後才鬆了口氣,喝道:“不要亂動!隻是脫臼而已,我給你接回去!”
“別別別!”段寧驚恐萬分,示意弟子們跟上滿江雪後才嚎道,“先把我打暈!”
孟璟遲疑了一下,一個手刀砍在段寧脖間,段寧慘叫一聲,罵道:“你怎麼這麼沒用啊!你沒吃飯嗎!”
“我沒打暈過人!”孟璟情急不已,急中生智道,“糟了,你後麵有鬼!”
段寧表情一變,以為是謝宜君又搞了什麼機關要殺他們,忙回頭道:“哪裏有鬼——”
孟璟見她回過頭去,趕緊捏著段寧的手臂眼疾手快地將她骨頭一接,段寧始料未及,先是一嗓子亮出來,隨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好在進來前背著藥箱,裏頭一應俱全,孟璟火速摸出藥瓶給段寧聞了聞,段寧倒抽一口冷氣,白著臉醒了過來,憤然道:“你騙我!”
“別廢話了!”孟璟拖起她就走,“快去保護師叔!”
段寧疼得大汗淋漓,但也沒忘用另一隻手攬著孟璟施展輕功,二人趕到時,那地方又不知觸發了什麼機關,弟子們在前頭揮著長劍砍伐流矢,滿江雪則在一片混亂中一掌擊中謝宜君左肩,將她打得口吐鮮血,倉促倒地。
段寧見之大喜,急忙輕點足尖掠過去,想用鞭子將聖劍搶走,可她骨頭適才接好,手隻抬了一半又哎唷連天地收了回去。謝宜君後背甫一沾上地麵便側翻滾去一側,滿江雪欺身逼近,沒有傻到用凝霜與聖劍硬碰硬,而是在謝宜君還未穩住身形時刺向了她執劍的手。
電光火石間,凝霜快如閃電,劍尖勢如破竹般貫穿了謝宜君的手腕,血水飛濺。豈料謝宜君受此重創卻好似不痛不癢,連聲音也沒發出來一星半點,她緊緊握著聖劍,臉色慘白地將手腕抽離出來,眼中終於閃過一絲狠厲,強忍著錐心刺骨的痛全力反手一斬。
“鏗鏘!”一聲脆響,凝霜承受不住這樣的重擊,轟然斷裂,殘破劍身飛射開來,又在撞上牆壁後無力落下地去。
“任你武功蓋世,也敵不過這把劍!”謝宜君雙目赤紅,縱躍之間割傷了滿江雪的臂膀,恨聲道,“你非要逼我到這一步!”
血水蔓延,很快染透了那裏的衣料,一股難言的劇痛遍布開來,似火燒,又似雷電劈啪纏繞。滿江雪眸色冰冷,並不在意這小小傷口,即便沒了兵器,她也沒打算就此放過謝宜君,仍要窮追不舍。
身後弟子們解決了兩旁的流矢,紛紛衝到此處,孟璟拔了一人的劍朝滿江雪擲去,滿江雪抬手接住,隻一下,那把劍又被謝宜君攔腰斬斷,根本半點用處也頂不住。
滿江雪步伐一頓,頷首一看,不過眨眼的功夫,整條手臂已經鮮血淋漓,她用衣袖將那傷口一抹,發覺那地方竟在無聲潰爛,變得血肉模糊。